在熱力高溫中燒融做了玻璃晶的土地在初升的朝陽中,朦朧著氤氳的七彩光,盤踞著的孽龍好似真的騰雲駕霧一般,上半身如龍蜿蜒拱起,水桶粗的龍鬚在千米之遙望去,如一支水線垂落。黑白雙色的體軀與那雙漠然無波的豎瞳一道表示了它,這頭暫居於此地的至高生物的至高無謂。
對生命的無謂,對下位的無謂,乃至於,對自身、對時間的無謂。
它輕輕舒展開龍身,這時,伊凡雷帝的鐵馭才看清孽龍長在七寸位置小龍爪外,竟還長出了一對粗細不遜於身軀的手臂。沒錯,是一對人臂,極度修長纖細的手臂,雖然畸形但仍能看出屬於人類的印跡。
蹲伏著的伊凡雷帝旋即做出了反應,左胸導彈巢再度開啟,剩餘10枚地對地導彈曳著耀眼尾焰,向著太陽昇起的方向逆光掠過,在浩然光耀裡,微微勝過了朝日。是啊,人類儘管經歷了殘酷的內戰,但他們仍是一個無比年輕的種族,區區百萬年的進化史與萬年的文明史對比起神話生物也許千萬億萬年的時光來說不值一提,但再過千百年,誰又知人類攀登的高峰是否還在這顆星球上?奧林匹斯!人類駕馭著的機甲與戰艦已然能衝破星際,而這些生物,只能寄居客舍之下。
鐵馭剎那的念頭恍惚蓋過了漫長的歲月的長河,硝煙散去,孽龍意料之中屹立著。在墜機僥倖存活的飛行員掙扎著爬到焦灼滾燙的土地上,他呼吸不到空氣,熱量很快將衣物熔化到肌膚上,在強烈的輻射裡,這名飛行員的視線裡只剩下了緩緩站立起的伊凡雷帝,緊接著,風揚起的龍鬚便將他碾做了齏粉。
一丁點的血色哪裡入得了機甲與孽龍的法眼。感受自身偉力最終凝化,從一隻曳尾於興湖塗中的黑色夭螈,在一輪輪核爆中的痛苦中破繭重生,強大的生物力場在異化著孽龍身週數百米內的一切。它體內旺盛的生物反應爐勃發出某種磁場,將周邊的細小物質震盪而起,構成了細密的灰塵星環,如此的偉力是如此醒目的方式透射出來。這不單單傳遞著生物體間的物質感應更是一種屬於高等生命的資訊物質顯露,於是,飛行員的殘肢斷臂正在以血肉剝離的形式消散,一點點地融入到這種生物立場裡。
這是一種純粹的蔑視,儀器中檢測到的那種同時存於超高頻與超低頻的頻率似乎就是孽龍的嘲諷,彷彿在說,脫離了造物,人類自身啊,是多麼脆弱。就算是你!藏在鋼鐵後的鐵馭,作為人類群體中的最強一員,你的肉體,是否又能架得住我身週一層灰塵的滌盪?
伊凡雷帝的回答是前進。
鏗鏘有力的鋼足把大地踏出猛獁象遠不可及的足印,青光閃耀的鐵拳業以達到的蓄能巔峰,鋼鐵撞破了水膜一樣的生物力場,在錘擊到孽龍首級前,兩支巨大手臂在激盪萬鈞的電火花中接住了鐵拳,隨後,臥於玻璃晶上的孽龍騰出它的神龕,驟然狂卷的暴風取代了生物力場,頂開了伊凡雷帝。升到半空中的孽龍沒有張開雙臂,因為它不需要向誰祈求力量,這是與生俱來的,一待風雨就化龍的神力!遠超人類想象的神力!
現在是,孽龍的回合!
純色帶熒銀的涎水在孽龍口中沸騰,晨曦時的薄霧裡一片片星輝灑布,孽龍口齒間升起了灼灼的紫色氣流。在孽龍舒頸噴吐前,伊凡雷帝的鐵馭們就已瞳孔急劇變大,這片星輝的能量富集程度在前所未有的拔高拔高拔高!
然而伊凡雷帝過於臃腫的體型令它的轉型相當艱難,鐵馭在零點幾秒間做出了抉擇,一名鐵馭連續操作面板,伊凡雷帝的左臂迅即跌落了一塊塊沉重有數噸重的甲片,內裡的外驅動柴油引擎製造出了磅礴的黑雲,這是功率過載的標誌!肘部推進器爆發出金色的焰流,緊接著,小半條左臂徑直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箭,攜帶著超高壓射向了醞釀著什麼吐息的孽龍。
但終究
是遲了,孽龍在原地舒緩地噴出了淡紫色的雲霧,但這些水滴帶著致命美感,汽化了周遭的空氣,這是高溫等離子氣體。飛來的鐵手在幾秒內變成了一個燃燒著的高爐,鐵水滴答而下,最後被孽龍輕易握住,扔開。
那片紫色的等離子「氣霧」飄到了急劇轉向了的伊凡雷帝,帝王引以為豪的合金裝甲被染上了薄薄的紫意,隨後和枯敗的朽木般剝離,鋼鐵的原色黑與等離子氣霧的紫交錯在一起,蔓延到上部反應堆裝甲。
轟然一聲爆響,執行中的反應堆核燃料備艙在洩露,更加兇猛的輻射浸出,功率輸出馬上變得不穩定,攀高降低,與此同時伊凡雷帝的動力也跟著時慢時快。
「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在服役的漫長世紀裡,這是伊凡雷帝的通訊記錄裡第一次出現請求支援的字元。僅僅是這一點等離子氣霧腐蝕,它的機體就出現了不可逆的結構性損傷,這不是自動損管可以解決的小傷勢,而是損害了動力艙的傷勢。現在伊凡雷帝甚至沒法回到基地,沒有為什麼,要費去多少個防化兵和技術兵才能在暴露的堆芯中工作數百上千小時去修復反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