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角深入到巖壁裡,最後一個獵兵卻是抽身跳出,因為前兩個戰友的犧牲,他找到了機會,在畸形種一時無法拔出犄角時,他掠上畸形種脊背,在這個扎入了上一個犧牲者的匕首、倒有資訊素液的腐爛脊背,揮劍劈砍。
他砍斷了脊背一根肋骨、兩根肋骨,砍斷了又一條蹄足根骨。畸形種嘶吼著,搖動著頭顱,那兩個被當胸刺死的獵兵遺體跟著晃動著,血液如泉,澆過他們的刀劍,他們到死都不曾鬆開的刀劍。他們死前,有想過一秒妻兒,或是那些引以為豪的天海驃騎兵先輩?或是祖國?
不,他們什麼都來不及想。
巖壁在坍塌,塌方了,畸形種拔出犄角,漆黑岩石瞬間掩埋了兩名獵兵,轟隆落地的刀劍泛著紅潤的白光,他們在生命一刻完成了自己的誓言。
誓死戰鬥。
而最後一個獵兵,摔倒在地,扶著劍站起,他半邊大腿因為中毒而腐蝕,他還能行動全靠止痛劑和慣性骨骼機動,他終於回頭了,看向稀疏不成樣的盾牆。
然後點了點頭。
沈如松抓著盾牌一角,他看著那名獵兵,他雄健身軀在畸形種排山倒海的陰影裡仍然單薄,在令人心悸、令人顫抖的嘶嚎聲,他堅強站立著,就如之前無數場戰鬥裡,他忠實履行著職責,衝鋒在前,誓死戰鬥。
一秒不到的四目相對,沈如松重重踏前一步,然後獵兵已經回首,那些簡單的4.7毫米無殼彈或是點五零重彈,還在破空而來,但就像這些武器一百年前不能威懾洶湧越過邊境的帝國裝甲集團軍,今時今日,也不能阻擋住這頭進入最終附身狀態的畸形種。
彷彿是對最後一名對手起了尊重之心,重創了的畸形種半邊身軀在痙攣抖動,它昂起的異首人臉垂了片刻,黑血從它牙齒間流淌,它像是在喘息,也可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做了示意。不過,靠著劍才能站立的獵兵,一腳跺進土裡,然後虛虛抬起終於沉重起來的刀劍。
他的誓言還有下半句。
斬惡務盡。
“安放完畢!“後邊的炮兵喊道。
足足一個基數的炮彈以及炸藥箱堆砌在沈如松身後,只需要一枚火柴飛過,近噸的烈性炸藥將徹底摧毀這個孵化場,而無論強悍的生物也必然灰飛煙滅,這是復興軍在所有火力支援都無效時的無奈之舉。
因為總要有人拖住那頭逃竄或是衝鋒的畸形種。
盾牆解散了,隨著炮兵的喊聲,士兵們梯次撤退,而三聲短促撤退哨聲也確實在想起,吹給沈如松聽,吹給所有在戰鬥計程車兵聽。
沈如松沒有猶豫,他只是在轉身時,多望了一眼停步的獵兵,他已經回過頭,可以看到,他在低著頭,毒素、創傷、疲憊都無法叫他再行奔跑,他目睹了全班十個人戰死,他現在最後那個,他不是班長,也不是軍士長,他只是不普通的獵兵裡普通的突擊刀劍兵。
熱風襲來,吹得他額髮後掠,可能有紅風信子、迎春花、許多許多花瓣曾飄散過,繫留在他的肩章臂章上。
“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
請拿好我的槍,
將我葬於那高高的山崗,
當人們從這裡經過時
都會說,啊多麼美麗的花
多麼美麗的花。“
最後一個獵兵站在焚為焦土的廢墟上,在黎明到來,清晨之刻,對視著那頭渾身燃燒起裡烈焰的畸形種,他在搖晃,畸形種也在搖晃,畸形種在咆哮。
而他只是輕輕地呼了口氣,撿起戰友遺體上的槍,朝著卸掉引信的炮彈堆扣下扳機。
彈頭順著膛線旋轉飛出,秒速一千米,打進鋼鐵,點燃火藥,爆炸盛開的火焰,掠過還握著槍的獵兵臉龐,融化了他的眼珠、面板、骨骼,然後綻放出朵朵美麗至極的焰火。湮滅了他輕輕的不明意義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