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的黎明到來的比東方更晚一點,趴在院子的石桌上的菖蒲還沒從睡夢中醒來,一日比一日更嗜睡的她在這石桌前睡過了一個通夜,披在她背上的被子,從她肩膀滑落到她的腰間,她雙唇沒有一點血色,左手緊緊握成拳頭,彷彿抓著什麼東西。
白帝城的雞鳴響起,菖蒲雖然依舊閉著眼睛,但眼皮下的眼珠開始轉動,她睜開惺忪的眼睛,一夜過去,又是新的一天來到。
她攤開左手,看著依然握在手掌之中的黑色棋子,莞爾一笑。
她緩緩坐了起來,披在她身上的紅色被單緩緩從她腰間滑落,落到了一夜鋪滿桃花的地上。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剛剛有被子搭在她身上,她俯身準備去撿起被單,但她剛剛彎腰的時候突然腦袋一暈,瞬間全身乏力,直直地倒在了那大紅的被單上。
她面表情痛苦,右手捂著心口,身體蜷縮在一起,但她居然沒有發出一點痛苦的聲音。
額頭的大汗一顆一顆滲出,胸口的劇痛加劇,她的面容也愈發的掙扎了起來,她疼的在紅色被單上翻來覆去。
但她牢牢的抓著那枚黑色棋子,從胸口傳來的劇痛已經痛地她神志不清了,她口中輕輕念道:“雲大哥!雲大哥!你不要,你不要去做傻事啊~”
這時候,被菖蒲牢牢捏在手中的黑色棋子突然開始閃爍黑光,黑色的棋子在她手心流淌成了黑色的光,漸漸籠罩在了她的右半部分身體。
菖蒲的痛苦減弱了大半部分,她的身體開始緩緩的舒展開了,躺平在這床紅色被單之上,大口喘著粗氣,她渾身都被汗溼透了,一頭黑髮也溼潤了。
她艱難的扭過頭,看著右半邊身子籠罩著的黑光,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脫力的她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平緩。
但在下一瞬!
一道白光從東南而來,帶著勢如破竹般的氣勢,如流星一般,墜入到這個院子中,懸停在菖蒲的鼻尖,它似乎在判斷什麼。
菖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睜開了眼睛,睫毛微微浮動。
她舉起左手,兩根手指夾住了這一枚白色棋子,眼睛裡的白色棋子變成了一身白衣的雲奕秋,他回頭對著菖蒲說道:“謝謝~”
然後雲奕秋的身體化作白光,菖蒲雙指間的白色棋子慢慢融化,隨即變成了一道白光,從她的指尖開始流淌,包裹著她的左半邊身體。
當白光與黑光在菖蒲的身體表面上碰到了一起的時候,黑白兩色相互混在了一起,然後眨眼間變成了五彩流光,瀰漫在菖蒲的身體上。
菖蒲身體上的痛苦一點都不再存在,她的身體開始恢復光彩,慘白的雙唇開始有了顏色,白色的頭髮開始慢慢恢復了黑色,一副憔悴的模樣也變成了那時候的多姿少女,充滿生機。
一根細長的紅線,從菖蒲胸口而出,直直連向東南的這根絲線,悄然地出現在天地間,然後卻又突然崩斷,剛剛才出現的紅線又立馬消失在天地間。
雖然恢復了身體的菖蒲此刻有了力氣,但躺在紅色被單上的她卻全身乏力,雙眼的淚止不住的流淌。
她看著樹梢唯一的一朵桃花,痛哭流涕的說道:“你斷了我替你續命的線,你會死的!雲大哥!”
她閉上了眼睛,雲奕秋將黑色棋子放在她手心的那個樣子,像極了在她小時候,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時候,雲奕秋將銅板放在她手中的模樣。
雲弈秋一共有兩次觸碰她的掌心,第一次將自己放到了菖蒲的心底,第二次將將菖蒲放在了自己的心底。
黑色棋子成了雲奕秋萬里之外丟擲白色棋子的靶心,菖蒲就成了他的靶心。
消耗他生機凝結成的兩枚棋子,就像是償還前後兩次,菖蒲犧牲自己替他續命的恩情。
菖蒲一直都以為雲奕秋不曾知曉,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還傻兮兮的把雲奕秋當作成一個陌生人,以為自己的演技能騙過雲奕秋。
在第一次為他倒茶,在第一次一起吃飯,在第一次與雲奕秋說陪三立下棋……在許多許多的第一次之後,菖蒲都在心底竊喜,也在心中暗暗罵道:“你怎麼這麼笨啊!”,可當雲奕秋喊過她的名字之後,她卻又極其緊張,生怕雲奕秋將她認出來。
女人的複雜與矛盾在菖蒲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但她十分享受這樣一種感覺 ,愛情的糾葛不可為外人道也。
初遇即為世界,二遇給予生命,三遇獻出一生。這是菖蒲對自己的愛情的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