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幾天雨,我的心情像這雨天一樣溼沉。偶然間,塵封在心底的孩提時的事,如噴泉般湧現。為何要固執地以為父母不愛我呢?
當然,讓我的心劇烈抖動的是,奶孃和母親慘死在李府門口。
雪,鋪了一地,若西山覆滿的梅花。母親和奶孃一身白衣,被李府的家丁按倒在雪地裡。
母親不屈地昂起頭,朗聲道:“孟崇文,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為了榮華富貴,害死我兒,趕緊滾出來為我兒披麻戴孝!”
啊?夫君真的入贅李家了?他沒有喝下毒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肯定是李家把他救活後逼迫成親。
娘,奶孃,你們不要鬧了。李家小姐人醜腹黑,夫君定然被她欺凌,豈敢出來相見?
但是,我還是企盼夫君出來,我們,已經有一千年不曾相見了,我的相思,已鑄成彼岸花魂。
一個黑壯的家丁抓起胳臂粗的木棒砸在母親背上,母親噴出一口鮮血,雪地上畫出一道殷紅,宛如一捧紅梅灑於層層白梅上。
我驚叫出來,慌忙用手捂嘴。眼裡幹脹澀痛,卻擠不出一絲淚水。
“孟崇文,滾出來為我兒守孝!”母親威嚴的聲音在雪地裡激盪。
旁邊有些看熱鬧的人探頭探腦。
李府裡跑出的歪嘴家丁大聲說:“新姑爺交待了,把這兩個瘋婆子往死裡打,打一棒,賞紋銀三兩。”
不,這怎麼可能是夫君的命令?一定是那惡婦。
棍棒雨點般的打在母親和奶孃身上,白衣裳漾出溫潤的紅。
母親的頭像黑暗中的向日葵,垂下了她高傲的頭。
奶孃掙扎著撲在母親身上,身下的雪被她重重地推向兩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血從她口鼻汩汩流出。她開嘴,奮力地吐,血卻源源不斷。
“有因必有果,有報必有應,孟崇文,你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奶孃每說一個字,喉頭裡便發出一聲怪響,詭異的聲音夾在嘯叫的北風中,那是何等的淒厲!駭得兇殘的家丁高舉木棒,定格在那裡。
歪臉家丁又出來了,不悅地說道:“叫你們處理點事情怎樣這麼慢?姑爺都發火了,再不弄死她,你們就等著吧!有你們好看!”
棍棒狠狠落下,奶孃發出長長一聲嘆息,便了無聲息。棍棒像擊在一隻爛麻袋上。
眼前,為何如此似西山梅苑?為何開滿了繁複的紅梅?那明豔瑰麗的紅啊,為何如此灼眼剜心?
兩個家丁罵罵咧咧用爛席裹了母親和奶孃,扛著扔去銀月河下游的亂墳崗,那裡野狼成群。
李府的家丁把雪鏟到一堆,用水澆化。轉眼間,乾乾淨淨,不著痕跡,人進人出,誰曾想過眨眼前發生過什麼?
我捂著胸口在府前遊走,顧盼。我可憐的夫君,生活在兇殘的地獄裡,可否保全得了自身?
等了好久,始終未見夫君出來。李府消失在灰濛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