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八陘,蒲陰陘就在易縣背後,飛狐道則在代郡與中山國的廣昌縣之間。崔琰要入牛飲山,只能繞過這兩處關隘,北走一段渡過淶水,出五阮關,走閻鄉,這兩處都在涿郡,屬於自己人控制。出了涿郡之後,便要連渡順水、滱水、恆水、泒水,這才能到牛飲山。
崔琰少年時崇尚武功,愛好擊劍,到了成年之後,這才拜入鄭玄門下,發憤求學。所以他也不是那種文弱書生。他可是真正騎得烈馬,挽得硬弓的。
張遼其祖上便是馬邑之謀的發起者聶壹,後來因仇怨而改姓。其族世居馬邑,雖然不是什麼一呼百應的大世家,但出身卻要比呂布好多了。呂布全憑一身武勇才被丁原賞識,以驍武給幷州嘛。而張遼被丁原召為從事的時候,他已經是郡吏了。是以張遼與崔琰這兩人,雖然是職分文武,卻並不缺少話說。兩個人率了百餘人,扮作商隊,一路上言笑晏晏,直往牛飲山進發。
過了順水,前方便是滱水了。張遼打馬疾馳,前後繞了一圈,喝道:“都打起精神來,到滱水畔歇上一歇,渡河之後,便是常山關了。今晚吾等便在常山關歇息了。”
常山關乃飛狐道東側的第一關,自冀州入飛狐道,必走此關,張遼這也是藝高人膽大了。換作他人,只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哪裡肯夜宿敵關之下。
不過張遼少年習武,遊遍燕代,對此地地形也好,風俗也罷,頗為熟悉。既然把自己當作了商隊,張遼便依照商隊的規矩行事。見崔琰眉間略有憂色,張遼笑道:“季珪勿憂,萬事有我。”
崔琰道:“吾非惜命,恐壞主公大事也。”
張遼道:“過往此地商隊,皆宿常山關,吾等不往,豈不突兀?到時常山關守軍必疑有怪,不如便往彼處歇上一歇。季珪只需把我當作商隊護衛頭目,你還當你的管事便是。”
崔琰聽了,心中稍安,笑道:“既如此,張頭目還請頭前帶路!”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渡過滱水之後,便到了常山關。想要入關,那是休想,關下設有一寨,來往商隊皆要繳費,然後才能進入寨中歇息,寨中可以避風雨,遠猛獸,而且,裡面設施應有盡有,茶館,酒舍,青樓……
張遼帶了崔琰進來,崔琰看得目瞪口呆,只以為到了何處城池之中。張遼低聲道:“季珪,鎮定,莫要讓人看出異常來。”
然後張遼與崔琰並騎而行,低聲向崔琰介紹此處的情況來。原來常山關,緊扼要道。不管是走飛狐道也好,還是沿太行山南下也好,這裡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補給點。進入飛狐道之後,都是羊腸小道,行走艱難,別說補給了,到時一個不慎,餵了山中猛獸也是常事。於是南來北往,東進西出的旅客們,便在此處歇腳,補充自己所需,賣掉無用之物。一來二去,這裡竟然漸漸興旺起來。就是天下大亂,戰火四起,這裡也是照常運轉,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收費的收費。
當然,之前還是朝廷說話,漢軍鎮守的時候,來往的商旅們是可以入關歇息的。後來袁紹來了冀州,因張燕禍亂州中,於是派遣軍隊鎮守於此,卻是不讓商旅入關了。另於關外設寨,以供來往商隊方便。
這裡的守軍收錢收到手軟,而且又是在關外,就算是張燕率軍來了,他們往關中一跑,把關門一閉,便也拿他們無可奈何,有恃無恐之下,於是更無一絲警惕提防。張遼與崔琰把費用繳了,輕輕鬆鬆便入得寨來。
夜間,張遼呼呼大睡,崔琰卻是輾轉難眠,畢竟是個文官,不如張遼在屍山血海中廝殺多年磨礪出了一身膽色。崔琰聽了張遼安撫,日間無事,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卻總是心有不安。這可是睡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啊。
崔琰看了一眼同房而睡的張遼,聽著張遼鼾聲如雷,不禁無聲而笑,文遠可真沒心沒肺。於是便披衣而起,推開房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