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答道:“剛才說了,那些官老爺們根本不瞭解百姓的疾苦,即便是勸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於勸降,完全就像一幅施捨的樣子;最為關鍵的是還要把張士誠的人編入城防軍中,難道他們不知道當初的時候就是這些所謂城防軍去絞殺他們和他們的家人的嗎?這時候還能一起平和相處下去嗎?這樣的勸降不是火上澆油又是什麼?還要去勸降讓張士誠接受他的條件,先不說張士誠會不會看上這個是什麼參政的官職,他的兄弟們又怎麼會答應,他趙璉純粹是在自己找死。”
鍾離一番話說得曾知縣汗如雨下,曾知縣看著眼前的這個剛剛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會有這樣的考慮,再聯想到張士誠和他的兄弟們,不難想象真的破城之日,興化縣城是一副怎樣的地獄場景。
鍾離看曾知縣有些驚懼,話題一轉說道:“曾大人,換個角度說,我認為朝廷對張士誠並非真心對待,否則也不會這樣做;最大的可能就是先安撫好張士誠,等朝廷大軍一來,全部把這些人剿滅,我想這才是朝廷最根本的方略吧。”
鍾離說完,曾知縣被嚇的再次冷汗直流,曾知縣心道:“的確如此啊,行省各位大人的決議的確如此,還公函下發到縣裡,要是遇到張士誠的人馬以安撫為主,不要硬撼;昨天知府大人的資訊依舊如此,看來行省大人們的計劃已經被張士誠給勘破了。”
鍾離見曾知縣沉默不語,繼續說道:“大人想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您是張士誠,您又會做何論。”
曾知縣哭喪著臉說道:“道理我懂啊,可,可高郵府這麼多縣,為啥他張士誠偏偏看著我興化不順眼,非要進攻我興化縣城呢。”
鍾離笑道:“這點我還真知道,既然大人這麼問,現在也不是什麼秘密了,說給您聽也無妨;其實很簡單,第一,泰州緊鄰興化,而泰州被張士誠佔據,要想有足夠的騰挪空間,興化是選擇其一;其次,興化河網密佈,不利於朝廷大軍行動,可以更好的掩護自己;第三,咱們興化可是有名的魚米之鄉,到了這裡不用擔心糧草的問題;第四,這裡距離馬駒場不遠,張士誠的根基在附近,而張士誠在這一帶的名聲還是不錯的,也有利於他建立根基,所以選的就是貴縣興化。”
曾知縣一拍椅子扶手,口中嘿了一聲。
鍾離見此,說道:“曾大人,該說的都說了,具體情況,背後緣由你也瞭解了。現在時間已經不早,我在這裡還要等你一個決斷,我才好跟張士誠商談。如果大人擔心被朝廷責罰,我可以保證會安排好大人和您的家人。”
曾知縣擺擺手說道:“事已至此,我考慮的並不是我個人的榮辱,我在想怎麼約束張士誠同意不屠殺百姓,不破壞民房。”
鍾離聞聽心中一樂,從曾知縣的話中已經聽出他已經有了投降的意思,只是擔心條件不被約束,到時候不僅丟了官聲還配上了百姓性命。
鍾離說道:“大人先說要求,總要讓張士誠看過才知道。”
曾知縣沉思片刻說道:“第一,張士誠的人馬不能入城,只允許接防的人來,人數不能超過100人;第二,不能屠殺百姓;第三,不能奸 淫婦女;第四,不能阻斷百姓生活和生意往來,興化很多百姓是靠打魚做生意才生存的,一旦封閉縣城,必然會讓很多商販破產,一樣會家破人亡;第五,不能破壞民居民房;第六,入城接防的人在城裡不能白吃白喝,佔百姓便宜。嗯,暫時就這麼多吧!”
鍾離聞聽豎起大拇指,對曾知縣說道:“曾大人一番話下來,讓我對大人刮目相看,大人在興化的官聲肯定是不錯的,不說別的,就憑大人說的這些條件,都是為百姓考慮的,沒有一條是為自己還有哪些官紳考慮的。”
曾知縣擺擺手,嘆聲說道:“個人不足慮,官聲不足慮,為官一任自當造福一方,本分而已,本分而已。”
鍾離肅聲說道:“要是所有官員都像大人這樣,又怎麼會有人造反。今日來到興化,可以看到街面繁榮,百信生活安逸平靜,這些自然都是大人治理有功。”
曾知縣沉默的搖了搖頭,並沒有接鍾離的話。
鍾離明白,不管怎麼說讓一個官員投降,這個心情總是難以釋懷的。
曾知縣沉默半響,站起身來回到書案後,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剛才的要求,並承諾,如果張士誠答應他的要求,他會帶領興化所有公職人員,捕快衙役一干人等開城投降,並交出錢糧武庫的鑰匙。
寫完以後,曾知縣拿出官印蓋在上面,把紙裝在一個公函裡,遞交給鍾離。
鍾離起身雙手接過,對曾知縣說道:“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這時候大人能以興化全城百姓考慮,這是興化全城百姓的造化,興化百姓也必定會記住大人的這番舉動的。”
曾知縣無奈的說道:“我還是不放心張士誠如果不守承諾,到時候我又能奈他何?”
鍾離一震手裡的公函,對曾知縣說道:“大人,如果真的張士誠如此濫殺,我必會給大人一個解釋。我向大人保證!”
曾知縣精神一震,沉聲說道:“果真?”
鍾離也沉聲說道:“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