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汗成土砌階上,上到井外便是天。”安德森喃喃地念叨著一遍這句話,然後緩緩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方天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而方天這一天晚上,就在那個第二口的井底,坐了一夜。
沒有冥想。
半夜的時候,萬籟俱寂,月亮升到中天,將如水的光華直直投射到井底,那一刻,井中彷彿琉璃世界。
這個世界的月亮看起來比地球上大了一半還要多,潔白的玉盤,看著讓人心醉。而這一夜,方天就仰頭看著這個玉盤,看著它一點一點地從中天,慢慢地滑出他的視線。
直到井中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不冥想的夜,似乎格外漫長。而在這種漫長又靜寂的夜中,所有的思緒,好像也都變得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如絲如縷。
這一夜,方天想了很多。
想了前世,想了前世那些他無法忘懷的人,無法忘懷的事。只是再無法忘懷,也終究是斷得徹底。
想了這一世,想著身體前主人,才小小年紀,就已經相當蒼涼偏激的情懷,想著身體前主人給他留下的遺澤以及那一些斬不斷理還亂的麻煩事,想到了沙迦,想到了小loli,想到了歐文,想到了安德森。
也想了這些天來他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
片片思緒,如雪花般在他的心頭漫舞,有的掉落心底,消失不見,有的則落了又起,反覆旋迴,直到不知不覺,這一夜快要過去,方天方覺心中一片坦然,一片清涼。
所有的思緒,盡數融化,化為他前進的信念。
方天站起身來,再次操縱著風刃,在青石壁上一筆一劃地刻上了一句話:“沉香雖美,不為佳木。竹雖俊秀,難作棟樑。心不能潛者,身不能扛大浪。我願抱石海底行,一步一步,走到天荒地老,走到大海變成高山。”
這句話,算是他這一夜的思索所得吧。
是對前世的消融,也是對這一世的定位。
這句話刻完,方天但覺前世今生,打成一片,心頭再無任何疑慮,整個身心,如同中夜之月,晶瑩透徹。一時情懷激盪,方天沒有仰天長嘯,而是在井底,緩緩地打起太極拳來。
話說仰天長嘯,方天在前世還曾正兒八經地和人討論過什麼是“嘯”,來到這裡,卻是無師自通,忽然理解。原來安德森等人時不時的狼嚎,就是“嘯”。
方天其實也挺想嘯嘯看的,但就是沒嘯出來。
一遍太極拳打完,方天收了架式,將目光緩緩放開,這時才發現沙迦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井底,正在揹著手看著他刻在井壁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