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實面前,南風不得不低頭,或者說認命。
這般的成長環境下,很少有孩子不認命的,不認命那就是作死。而真要有作死的小崽子,家長們也不需做別的,只需將之暴打一頓,然後關起來,餓上三天肚子。
再放出來。
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南風並不是特別倔強的人,他低頭得很快。
然而命運實在是一種不可捉摸的東西,有時讓人哭,有時又讓人笑。
南風十二歲那年,第一次上工,跟在父親後面,扛著只比他自己略微輕一點點的大包,一點點地朝前走著。太陽熱烘烘地烤,肩膀火辣辣地疼,兩個肩膀都是,因為走一趟就要輪換一趟,不然根本受不了,而至於一直承受著大部分重量的後背,則早已經就被硌得沒有感覺了。
從第五趟開始,每一步都已經是煎熬,也只有死命地熬著,才能繼續朝前走。
南風沒聽過關於“地獄”的傳說,不然他肯定會認為,這就已經是地獄了。
第六趟,才走到一小半,腳下被一個小石子一絆,其實那根本是一個小石子,小到微不足道,實在影響不了什麼,但無奈南風的腳下太飄了,飄到似乎一點重量都沒有,因此,就這麼一個小石子,就讓南風磕得連身帶包,朝前猛摔。
接下來發生的景象在南風的意識中定格,一輩子都忘不了。
正常來說,以這樣的姿態摔下去,一定會砸得結結實實,說鼻青臉腫那實在是太輕了,事實上整個人都會被摔蒙的。然而沒有,人也沒有摔,包也沒有摔。
就好像有人在身邊輕輕託了一把。
當南風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穩穩地站著,而之前被他扛在背上的大包,現在在他的前面,就在他的身前以及頭頂上方,大概一步遠的地方,漂著。
對,就是漂著。
而底下什麼承託都沒有。
南風本能地轉頭四看,他看到父親駭然的臉,他也看到周圍那些在同樣扛包的人駭然的臉,他還看到遠處的幾個工頭,也都是一樣的駭然的臉。
遠的,近的,周圍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木然,一樣的駭然。
那一刻,在南風的感受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動作,也失去了聲音。然後他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奇怪長袍的老頭,帶著微笑緩緩朝著這邊走過來。
整個世界,也只有這個人在動。
然後他就聽到這個走到他身邊的老頭對他說道:“孩子,你很有天賦,願意跟隨我學習魔法嗎?”
南風沒能立即回答,因為一下子熱血上頭,他昏過去了……
命運就這般神奇地拐了個彎,很大很大的彎,從那之後,南風就成了一位魔法師的弟子,而不久之後,他自己也成了一位魔法師,當然,還只是才入門的小魔法學徒。
六級以下,都是魔法學徒,只有六級以上,才能被稱為魔法師。老師這麼告訴他。
但是沒有用。你怎麼能指望普通人區別一位魔法修煉者到底是魔法學徒還是魔法師?事實是,既無法區別,也不需要區別。——對普通人來說,所有的魔法修煉者,哪怕是連門都還沒有入的,都是魔法師,而且是“魔法師大人”!
家裡的環境陡然發生了變化。
父親依然每天到碼頭上工,但是再不需要扛包,他被請為工頭,什麼活都不需要幹,事實是連工頭的活都不需要幹,然後他拿的工錢,比其他所有的工頭加起來都還要多!
而所有的工頭,包括工頭上面管事的,對父親說話時都是彎腰帶笑,稱呼則是“老大人”。但是沒有叫他“小大人”。
他們根本不太敢和他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