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時空之浩瀚,覺己身之渺小,這是一個永遠的命題。
再幼稚的人,再成熟的人,再浮華的人,再踏實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在某時某刻會想到這個問題,是的,不可避免,因為這是生命本能。不過想多想少,想了之後又怎麼樣,就是另一回事了。
《金剛經》中說,“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用在這裡,也可以解釋為,一切聖賢,皆看到了一樣的東西,然後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選擇。
先是看到,然後做出選擇。
看不到的,難以為聖,模糊了選擇或做不出選擇的,不能稱賢。
以華夏先秦諸子三家而論,莊子的選擇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與其迷失,乾脆就不要走出去,固形保真就是最好,一切追逐不過虛無,一切到頭不過是空。
某種意義上說,莊子其實就是另一個釋迦,二者有著相當程度上的相似性。
而在孔子那裡,是另一種風景。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六合之外,存而不論。不論天地有多浩瀚都無意義,牢牢地把握此生此身,來擁抱一些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何謂“民之義”?簡單說來,不過就是衣、食、住、行。
所以才有了“食、色,性也。”
只這一論,便將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驚歎。
無它,真理的發現,不論出現於何時,不論以何種言語寫就,有朝一日,終會被所有人所欣賞,所傳唱。日月當空,浮雲可蔽一時,可蔽二時、三時,終不可蔽千古。
而在老子那裡:“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為天下母,故及天、及地、及人,及一切萬物。哪怕是一顆小草,也是大道的影射,哪怕是一片雪花,也蘊著大道的玄機。
這是多麼自信而又闊達的認識!
人為物之靈,故及地、及天、及道。依據著“法”(認識與行為),可以與地相連,與天相連,與道相連!
這又是多麼高的抬舉與自傲!
如果說莊子是在山之泉,汩汩流淌,孔子是出山之溪,周行天下,那麼到了老子這裡,就是萬流歸宗而為大海。大海之所以為大海不是因為其浩瀚,而是因為其不拒細流。
哪怕是一滴細雨,也是珍貴。
所以沒有什麼浩瀚,浩瀚是無數個渺小的集合,沒有什麼偉大,偉大是無數個卑微的凝聚,沒有什麼賢聖,賢聖是無數個平凡的昇華。
方天但覺心中快意,只想仰天哈哈大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