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從城牆上拋灑而下,帶給三鎮兵巨大殺傷,他們的盔甲早在先前大戰中損壞,身上皮甲、札甲隨意包纏在一起,擋不住箭雨,更擋不住擂木滾石。
但沒人敢後退,梁軍的刀矛就頂在他們背後,像押送犯人趕赴刑場。
死亡壓迫著每一個降軍的神經,有人受不了,扔下橫刀,高喊一聲,轉身就跑,卻被身後的數根長矛刺穿,身體被挑在半空中,一時未死,大聲慘嚎,引來梁軍大笑。
康懷英也在降軍之中,並且時刻感受到抵在背上的寒氣。
他現在後悔沒有跟朱瑾一起突圍。
悔恨中,他抓緊橫刀,向前狂奔,“殺,攻破陝州,我等尚有活路!”
畢竟是將領,有威望在,周圍士卒咬牙跟著他前衝。
長梯豎起,搭在城牆上,三鎮降兵彷彿認命了一般,木石弓箭,金汁火油,全都不管不顧,生死由命。
無數屍體從長梯上隨木石一起墜落。
在士卒眼中,木石弓箭並不可怕,中了能死個痛快。
最恐怖是金汁和火油,一時半刻不死,受盡折磨。
康懷英的兩千部下很快只剩下二三十人,人人臉上死氣沉沉,眼中只有絕望,彷彿行屍走肉,羽箭落在他們身體上,他們似乎連疼痛都感受不到。
沒絕望,想活命的人,只要一轉身,就會被梁軍無情刺殺。
“將、軍……”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少年兵輕輕喊了一聲,他渴望能從他的將軍臉上找到一絲希望。
就像當日在兗州城,刀山火海之間,康懷英、閻寶、胡規一起選擇投降。
但閻寶是幸運的,立即投歸朱友裕帳下,受到庇護。
而他,就像荒野裡的長草,任風飄搖。
“小心!”康懷英話剛出口,一塊大石便砸在少年兵的頭上,紅的白的,濺了他一臉。
他呆呆看著墜落的年輕身體,彷彿陷入一個無邊的夢魘之中。
“將軍!將軍!”長梯下計程車卒搖晃著他的腳,把他拉回現實。
“殺、殺、殺!”一瞬間,血色瀰漫了他的雙眼,提著橫刀,快步向上衝。
如此場景,在南面、東面不斷上演。
這些從山東戰場上僥倖活命計程車卒,沒想到死亡的籠罩從未離去。
有人亡命攻城,有人奔潰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