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在中國的商業史上,就沒有如此龐大資金量聚集的情況,這還是首次,因為如此,在許多人的口中,陳宓這個幕後東家,被人戲稱為是大宋的財神爺。
但他們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財神爺,卻是在發愁接下來的資金籌措。
在他的計劃之中,大宋中央銀行至少要有一千萬貫的準備金,但到現在為止,他籌措了約五百萬貫的資金,還有五百萬貫的缺口。
“接下來該如何?”張載對於銀行的事情還是頗為關注的。
陳宓想了想道:“我準備去杭州一趟。”
“哦,這是為何?我聽你的意思,如果願意多下點力氣,投資公司還能夠融到更多的資金,為何不要呢。”
張載問道。
陳宓搖搖頭道:“銀行不僅僅是為了掌控錢財,而是要以此創造一個利益共同體,按照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以利益來結黨。”
張載眉頭緊鎖:“那因利益而來的人,豈不都是小人?”
陳宓笑道:“名也罷,財也罷,都是利,又有什麼不同,儒家倡導以仁義心造福天下,可仁義心又有多少人有,聖人君子一說更是虛無縹緲,可見僅僅靠人的仁義去造福天下其實不太靠譜,真正能夠驅動人去造福天下的,最好是因為造福天下本身就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
張載還是皺著眉頭:“若是按照你的說法,這儒家的微言大義卻是全都無用了?”
陳宓搖頭道:“世間萬物,有光有暗,儒家微言大義便是這光明之處,而人心鬼蜮,則是這晦暗聚集之處,儒家千年來在光明出吆喝,成果自然還是不錯的,這不造就了漢唐之盛,又結束了五代治亂,迎來了大宋朝的繁榮,可到得如今,卻又是到了不得不變的地步了。
文正公、歐陽公、韓相公等人這麼二十幾年,從慶曆年至嘉佑年,努力了那麼多年,卻讓國勢越來越傾頹,到得如今,已經是不得不變的時候了,但若是循正道而走,恐怕與范文正公等人的努力也沒有什麼區別了,結果不會有改變的。
從光明處不得道而行,便要自幽暗處發起了,人心向著的從來都不僅僅是國家大義,還要從個人的慾望出發,高官厚祿、酒財氣色都是人之嚮往,光是吶喊正義解決不了問題,而是要依照人的慾望來引導。
朝廷諸公,心思迥異,各有各的訴求,大家口上都是為了天下為了朝廷,說來好聽,可真要他們做出點讓不來,卻是從來動不肯的。
大家都盯著官家,說官家這不能幹,那不能幹,這太奢侈,那太浪費,呵,可是他們自己呢,將族內的子弟,各個都安排了官職,有些更是在地方上巧取豪奪,家族的族田成千上萬頃,百姓都要沒有活路啦!
但就是這些人啊,一開口便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啦,一出現便是偉光正,口口聲聲就是清流,說道錢財便是阿堵物啊,可家裡後院埋著的卻是幾十上百萬貫……”
張載忍不住苦笑:“你這張嘴巴太過刻薄,這些話卻是隻能在為師面前說,可不敢去外面說。”
陳宓笑道:“老師卻是評評理,弟子說得這些可有錯?”
張載苦澀地搖搖頭:“或許你是對的,為師這麼些年在官場,見多了這些,的確有時候也會心灰意冷,不過還是有人是好的,比如范文正公,比如歐陽公,比如……”
陳宓搶道:“老師看得上的,估計也沒有多少吧?”
張載沉默了一下道:“水至清則無魚。”
陳宓笑道:“嗯,就是這個道理,治國平天下,其實不是多麼光明磊落的事情,說到底,第一是牧民,第二是抵抗外侮,無論是哪個,都要求朝廷能夠組織起來力量,所謂力量,一是官、二是兵、三是財,能夠掌控著三樣的朝廷,沒有一個會滅亡的。
現在的大宋朝,官員怠慢、軍隊腐朽、財源乾涸,已經是到了油盡燈枯之景,弟子所作所為,便是要以財源為引,組建一個有戰鬥力的官員集體,依託這個官員集體,改善這種局面,最終實現國富軍強民安的局面。”
張載若有所思:“那昨夜為何不將那些人給吸納進投資公司去?”
陳宓搖搖頭:“因為人性,送上門的東西總是不會珍惜的,此次我本就沒有指望他們會買,張東城只是意外,僅僅是讓他們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在而已。
我想要的是等銀行作出成績來之後,讓他們求著加入進來,這樣才能夠佔據主動權。”
說到這個,張載倒是聽明白了,點點頭:“那你去杭州便沒有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