曽公亮氣沖沖而去,那老臉氣得都有點哆嗦,張載只是嘆了一口氣。
陳定問道:“老師,弟子記得靜安說夠,說是要聯合曾公一系、以及富相一系的官員,最終可以對抗王參政那邊,但現在為何要得罪曾公呢?”
張載看了陳定一眼道:“此事靜安沒有與為師說過,但靜安是你的弟弟,你該相信他的。
不過,大約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權力鬥爭中,當然需要忽略很多的細節,但大節不能虧。
就如同咱們要聯合曾公、富相兩邊,便要接受他們諸多的錯誤,但對於徐世祖這種對百姓敲骨吸髓的行為,卻是不能姑息的,這種行為若是姑息,那咱們的正義又在哪裡?”
聞聽張載此言,陳定喜道:“如此就太好了,弟子害怕靜安漸漸淪陷,害怕他完全失去了節操,只為了權力不擇手段了,那樣就太悲哀了。”
張載點點頭道:“靜安不是個輕易淪喪道德的人,這些時間老夫算是看出來了,靜安是個非常堅定的人。
這一次去越州,他陸續給老夫的來信,講了他考察得來的關於越州農戶的訊息。
越州即便是在江南,也是富裕的州,相對比其他的地方,更是富裕無比的州縣,可即便是這裡,情況也是非常糟糕。
按照靜安的說法是,大宋的農村的局面已經非常糟糕了,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境地了,若是來一場天災,大宋農村將民不聊生了。”
張載的臉色滿是憂慮。
陳定也是臉色凝重起來:“靜安想要做什麼?”
張載看了陳定一眼道:“他想要真正的變革。”
陳定奇道:“真正的變革?”
張載點點頭,聲音裡也帶著驚懼:“他想要重新分配土地!”
陳定臉色頓時變了,嘶聲道:“他不要命了!這怎麼可以!土地便是那些人的命,他要奪走他們的田地,就是逼著他們拼命啊!老師,您可要阻止他啊,他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他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陳定的聲音慌張到了極致。
——作為大宋朝的土著,他當然知道土地對於那些人意味著什麼。
張載聲音中帶著悲愴道:“為師開始理解王安石了,明白了他為什麼要那麼極端,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莽撞,你看看,王安石的變法,這些人阻止不許實施,願意實施的則是鑽漏洞,將這些利益佔為己有,但沒有誰願意看一眼那些在土地上掙扎求生的農戶!
這樣的天下,已經並無膏肓了,朝廷中,冗兵、冗費、冗官,但沒有人敢動,稅賦收不上來,各地官吏聯手盤剝,底層民不聊生,高層官員,卻是陷於鬥爭之中,有人願意出來做事,那些人卻是為了自己的權勢拼命阻止……”
張載忍不住更咽。
他想起了陳宓在信中與他描述夜晚睡覺時候出現的幻覺——那些底層農戶們不堪重負而發出的呻吟。
他可以想象得到,自己那個弟子的內心,現如今在遭受什麼樣的拷問與煎熬。
陳定義憤填膺道:“這些人該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