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廉聽不懂了:“割讓?遼國先是撕毀了澶淵之盟的約定,然後我們光復了燕雲,現在那裡就是大宋的地界,為何又要讓遼國割讓?”
範純禮解釋道:“名不正,則言不順,燕雲之地為遼國久佔,如今再定盟約,就能光明正大地迴歸我大宋國界,此舉大善!”
高廉連連搖頭:“可如此一來,是不是要將遼軍放回去?這是放虎歸山啊,遼人若是回國後反悔了呢?燕雲之地對於遼國的重要性,你們不會不清楚吧!”
範純禮緩緩地道:“老夫擔心的正是這點……咳咳咳!”
說到一半,這位老臣就劇烈咳嗽起來,指了指旁邊的範正己。
範正己擔憂地看了看父親,然後代替他解釋道:“朝中主和之人,反覆強調澶淵之盟後得百年和平,遼人不會反悔,而遼帝也承認,是他為了一己之私,透過諜細造謠官家弒母,再興不義之師,願將諜細交出,拜官家為兄,官家寬仁大度,故而原諒遼帝,兩國重歸和平……”
高廉終於明白了:“弄了半天,關鍵在這裡!”
身為皇城司中人,他當然清楚官家之前為了壓下弒母的言論,做了多少努力,現在遼帝專門承認弒母言論,是敵國為了開戰釋放的假訊息,可以想象那位欣喜若狂的模樣……
穩固皇位,才是議和的本質!
高廉的氣一下子洩了,緩緩坐了下去。
相比起高俅,他是沒勇氣跟那九五之尊對著幹的,低聲道:“那放了遼人,割了燕雲,他們怎麼回去?”
範純禮眉毛顫抖了一下:“走雁門……”
高廉怔住,然後瞪大眼睛,再度起身:“走雁門?你們要放遼國最精銳的軍隊回燕雲?然後指望著一群剛剛毀盟南下的人,遵守新的盟約,眼睜睜地看著燕雲之地歸屬我大宋?”
範純禮沉默,半晌後詢問道:“燕雲之地光復後,當地百姓是否歸心?若有官軍支援,能否在遼軍主力毀諾的情況下,守住燕雲?”
高廉胸膛劇烈起伏,氣得發抖:“我來金陵的時候,鄉軍剛取涿州,燕雲百姓是否擁護我大宋,我並不清楚,但那耶律得重怕漢民將領造反,殺了幾個領頭者,怕是要離心離德了……”
“至於官軍支援?呵,說句不好聽的話,此番北軍的表現,你們也看在眼中,如果北上,是去支援的,還是去擾亂鄉軍秩序的?”
“鄉軍既能光復燕雲之地,只要遼軍主力不回,就一定能守得住!如果你們要放虎歸山,甚至還讓遼軍直接走雁門,然後指望那群無能的官兵支援,就準備再度失去好不容易得回的燕雲吧!”
範純禮聞言又沉默下去,臉色愈發蒼白。
範正己見父親如此,趕忙開口道:“朝廷也是無奈,遼軍主力繼續盤桓在河南,只怕生靈塗炭,更多的百姓遭殃啊!”
高廉冷冷地道:“之前遼軍在河北河南肆虐的時候,公子怎麼沒說生靈塗炭?現在要議和了,知道百姓遭殃,生靈塗炭了?”
“範相公,你是我大宋的宰相,滿腹經綸,我只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的百姓,靠著我大兄才有瞭如今的官當,我都能明白的道理,你應該更加清楚!”
“陛下要議和,我們違逆不得,也就認了,但就算要議和,也絕對絕對不能讓遼軍回燕雲,不然你們這些士大夫,又有何資格號稱受聖人教誨,齊家治國平天下?”
範正己被高廉的話駁斥得臉一陣紅一陣白,聽到最後更是勃然大怒:“你豈可對我父親無禮?”
範純禮露出痛苦之色,勉強抬起手擺了擺:“高公事所言不錯,但如今的朝堂,已經不是汴京時期的那般了……”
趙佶遷都來江南後,朝局也急劇變化,許多江南本地的官員受到了大力提拔,這些人自然不希望遼軍過江,甚至連相關的風險都不願意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