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炳不解,嘉靖滿是皺紋的臉上更是湧出怒火:“他倒是風光,以為自己是孔聖,周遊列國,三千弟子隨行麼?這般陣勢,還要多久才能迴歸大明?朕還要等多久!!”
陸炳不敢應聲,其他內侍則是噤若寒蟬,殿內只有那暴虐的咆哮聲。
但顯然,嘉靖能讓忠誠於他的身邊人苦不堪言,卻無法奈何遠在十萬裡之外的海瑞半根汗毛。
無能狂怒了好一陣後,這個老皇帝突然厲聲道:“裕王收禮了?”
如此突如其來的轉折,外加嘉靖怒凸的雙目死死盯了過來,陸炳本來真的想為那位皇儲稍稍遮掩一二,但驚懼之下,也不敢有絲毫隱瞞:“是……景王府之物,被裕王爺照單收下……”
嘉靖立刻獰笑起來:“朝臣是不是還送了許多禮物去,慶賀他的兄弟灰溜溜地滾出京師啊!好……好一個質樸純孝的皇兒!”
陸炳暗歎一聲,垂下頭去。
上次嘉靖懷疑《治安疏》是裕王景王夥同海瑞,逼迫其退位,還是多疑猜忌,但現在卻是真的事實俱在。
旁觀者清,嘉靖將景王府內的珍物,賜予裕王,完全是試探,可惜當局者迷,唯一的競爭對手消失,壓抑得太久的裕王,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接受下來,真的搬入自己府中。
如此一來,那些眼見新朝不遠的臣子,當然也會投其所好。
這貪圖享樂是小,結交臣子才是大過!
由於皇權的不容染指,歷朝歷代的皇帝與太子,其實都有一種隱性的對立感,種種矛盾由此而來,英明如唐太宗李世民都不能免俗。
嘉靖這種性情多疑的皇帝,更是極度的敏感,再加上二龍不相見,談不上多少父子之情,提防之心更甚,所以讓錦衣衛時刻盯梢。
歷史上的陸炳在這個時期已經死了,錦衣衛瞬間衰落,但東廠也沒能雄起,嘉靖失去了對外朝的耳目,再加上那神神叨叨的套路早被摸清,先被嚴嵩嚴世蕃父子欺瞞矇蔽,嚴黨倒了,徐階上位,一樣是糊弄著嘉靖玩。
在這種情況下,裕王就算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徐階也會將之壓下去,畢竟他那個時候可不知道,高拱會將之擠走,肯定是要包庇皇儲,以圖將來的。
但現在的首輔,不是青詞嚴嵩也非甘草徐階,而是胡宗憲。
一心撲在扶危振頹,為後續改革做準備,根本顧不上裕王。
何況胡宗憲瞭解這位陛下的性情,他絲毫不幫裕王,反倒是一種保護。
果不其然,嘉靖發怒之後,緊接著就追問,問得毫不掩飾:“胡汝貞與裕王可有往來?”
陸炳趕忙道:“沒有!國子監祭酒高拱曾數度拜訪,胡首輔有意避之……”
高拱是裕王的老師,最堅定的黨羽,這種迴避無疑表明態度,嘉靖終於滿意了,喘息著道:“胡汝貞還是得力的!”
胡宗憲如今已經大權在握,尺寸卻拿捏得極好,即便嘉靖越來越衰老疲敝,也沒有被絲毫冷落之感,年前甚至還獻上了一份恰到好處的祥瑞,讓他歡歡喜喜過了個年。
陸炳也暗暗佩服,胡宗憲總是能用最小的代價,將陛下哄得高高興興,但又不同於嚴黨無底線的奉承,該守的原則絕不妥協。
同時慶幸於這位首輔的作為,沒有進一步刺激到陛下,此事應該告一段落了……
然而嘉靖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喜怒無常:“且不說內閣,文孚,你以為那逆子該如何處置啊!”
逆子一出,陸炳大驚失色,終於不再明哲保身:“請陛下息怒!裕王爺只是一時糊塗……”
嘉靖冷笑:“先帝正德,就是因為沒有後嗣,朕當年才因宗人入繼大統,如今雖未立太子,但祖宗的江山社稷,終有一天要由他們承祧,朕自己的根,當然不會斷……但他以為景王就藩,便是坐穩儲君之位了麼?景王離了京,就不能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