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是一位關係戶。
在扳倒陶仲文的過程中,李彥自不必說,陸炳也是居功至偉,呂芳則參與到抓捕龍婆,揪出大內隱患,唯有嚴嵩一直沒有插手的機會,被排斥在外。
向來只有嚴黨搶功的份,什麼時候讓他們靠邊站過?
得李彥提醒,再加上了解嚴世蕃的為人,陸炳是有過防備的,果然發現了不少小動作,不過還未加以警示,對方就主動罷手了。
陸炳也不想與如日中天的嚴氏父子交惡,既然對方退了一步,也投桃報李,讓歐陽必進參與,果然嘉靖早有此意,各有功績,皆大歡喜。
不過歐陽必進並非無用之輩,相反他能力突出,端慎老成,在治理地方時還發明瞭人力耕地機,功澤後世,雖然是靠了關係進來的,也有真才實學。
此時看了供詞中的水域,頓時驚呼起來:「賊子要麼在大通河、白漕與衛漕遊走?要麼在會通河盤踞?」
朱元璋立國時期,國都在金陵,四方的賦稅是經過長江運送過去的,天然水系使用起來很方便,漕運並不發達,針對運河的治理,僅僅限制在幾個區域性的河流上。
全國性質的運河整治,是朱棣時期開始的,北自大通橋起,南到杭州,全長共三千餘里,分別由大通河、白漕、衛漕、閘漕、河漕、湖漕、江漕、浙漕組成,總稱之為漕河。
這些是官方稱謂,到了各地還是以當地為號,通俗好記。
比如大通河的源頭,是昌平深山中各泉水匯合後流經都城,然後流過大通橋,向東流到通州,最後流入白河,在本地人口中,又叫「北京港」。
白漕又稱白河,元代的時候被稱為通州運糧河,從通州往南流,最後在天津流入衛漕。
衛漕即衛河,元代的時候被稱為御河,從天津往南方流動。
歐陽必進失色的原因正在與此,九葉靈芝草活動的範圍,太接近京師了,簡直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活動。
這是龍婆有意為之。
離得遠了,哪怕汙穢爆發開來,讓沿途的城鎮遭受大災,也是冰冷冷的數字,死一萬、死十萬甚至伏屍百萬,地方官員都承受不起,京師的權貴則不見得會真正在乎,只有讓都城感受到切膚之痛,才具備最強的威懾性。
歐陽必進就緊張非常:「這三段河道絕對亂不得,不然的話,整個京師都要遭殃!」
陸炳道:「京師的重要性自不必說,會通河又如何?」
歐陽必進慘然道:「那裡其實更重要,是南北之脊啊……兩位隨我來!」
跟著這位漕運總督上了大船,進入船艙後,就見一幅地圖鋪開,其上正是京杭大運河的各個河段,雖然肯定不如後世那般精確,但就如今的年代而言,已經標註得極為詳細。
李彥暗暗點頭。
明朝中後期在許多方面很是拉胯,所幸運河是民生根基,治理得還是不錯,萬曆年間的《河防一覽》中都有言,「治河莫難於我朝,亦莫善於我朝」「以治河之工,而收漕運之利」。
而歐陽必進的手指在運河中部劃過:「這條會通河,永樂九年開始重新修整,前朝的河道狹窄、水淺,不能通行大型船隻,洪武二十四年,黃河又決口,淤泥阻塞,只能再次開鑿,重新修整。」
「就為了修這條河段,徵用民夫三十餘萬人,歷經四年才完成,修築閘門一百多個,
又設定積水、進水、平水等閘門五十餘處,還修建二十座堤壩防止河水外洩。」
「其中為了引水分流,河床上建的南北兩壩閘最為重要,控制水量,南流三分,南會泗水,北流七分,注入御河,民間又稱「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
陸炳臉色難看:「如果靈芝草在這裡爆發生亂,那就相當於把運河攔腰斬斷?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彥則開口問道:「會通河既是人工開鑿,大致有多深?」
歐陽必進這點並不能確定,詢問了漕運的官員後,給予答覆:「最初是深一丈三尺,寬三丈二尺,本朝尚未有過大的修繕,淤泥堆積,恐怕要略淺些,不過載重八百斛的船隻,依舊可以自由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