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跟著刁青、於長歡一起走嗎?”唐欣面無表情地問。
“不會。如果我要走的話,一年前幫助鄭姜出逃的時候,我就不回來了。”
“是因為四皇子嗎?你心中對他還有奢望?”唐欣聲音冷冰冰的,眼中滿是嘲諷。
“鄭成走了,刁青也要走了。我看不到盤泥族的出路,我改變不了盤泥族的處境,我配不上他。”
“你明白最好。”
我如願見到了於長歡。我還沒到黃土坡,他已經站在空曠的草地中央等待著我。不遠處,刁青坐在一棵樹下,朝我招了招手,算是打過招呼了。沒想到,一切那麼順利。
於長歡獨自來到我身邊。我開門見山地問:“三叔,你和刁青要回盤泥族嗎?我說的不是盤山。”
“我明白。我會帶刁青離開大周,回雲山。”
“那裡,安全嗎?還會有北狄來侵擾劫掠嗎?大周知曉你們的存在嗎?”
“除了我,還有十幾個族人,還有你二叔,我們可以保護自己。”
聽出於長歡有所隱瞞,我定了定神,沉聲問:“三叔,當年的雲城之戰你可以詳細和我說說嗎?二叔一直對此有所懷疑,這其中另有隱情,他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
本來一年前重遇於長歡時,我就想問清此事,可是那時時間太緊。此刻,我有足夠的時間。
於長歡臉色微變:“思梅,這件事已經過去快十年了,無論當年真相如何,根本沒人在意,對盤泥族也毫無裨益。”
我眉心擰起,不滿地說:“怎麼會毫無裨益呢?盤泥族因為此事陷入如今這般萬劫不復之地,大周所有人認為我們是無能無才之輩,族人只能以攀附他人,出賣色相為生。如果當年有人覬覦我們盤泥族的美貌,故意勾結北狄,構陷二叔,逼迫我們投靠大周,那我們至少可以掃除偏見,掙脫桎梏,像其他大周百姓一樣,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做人。”
於長歡沒有正面回答我,說:“思梅,你從小就聰明,固執,堅強,獨立。我希望你跟我一起離開,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我每隔段時間就會來京城,到時候我還是會在這裡等你,等你改變主意。”
我冷冷地說:“你若真這麼放心不下族人在京城的處境,就應該光明正大地替族人洗刷恥辱,而不是隔段時間就偷偷摸摸地過來看看,非要族人陷入絕境之後才出手相助。”
於長歡沒有辯解,而是從袖口掏出一個小小的精緻的陶人遞到我眼前:“這個陶人是你二叔做的,他也很想你。我把這個陶人交給你作為信物,如果你遇到緊急之事,就到平縣來,把這個陶人掛在腰間,自然會有人帶你來見我。”
我心裡堵得慌,卻還是不情不願地接過陶人。臨走時,他告訴了我此後幾次他會到黃土坡等我的日子,讓我改變主意了就來見他。我無言以對,默默地記下了日期。
刁青離開之後,於宣雪向官府報案,斷言刁青一定是被歹人擄了去。官府不重視,調查毫無進展。鄭成來信詢問情況,我遵照刁青的囑託,只說她想要擺脫於宣雪,於是離開京城,找了個小城鎮繼續經營著陶器作坊。鄭成沒有懷疑。
又過一陣,鄭成寫信給我,信中寫道,族中有個女子,十五六歲,容貌尚可。於宣雪想要帶她進京,送給下品官員或者富商作姨娘。姑娘十分抗拒,找到鄭成問起刁青的情況,想要投靠刁青,或者尋覓一個平凡人家,嫁過去做正經的妻子。
我思忖很久,回信給鄭成。讓那女子下定決心之後,在某個日子來京城找我。那一日,於長歡會在黃土坡等我。我自然沒有去見於長歡,只是從鄭成後續的信中得知,女子沒有再回盤山,族人也沒有她的訊息。鄭成以為,是我瞞過了於宣雪,把她送到了刁青那裡。
鄭成很滿意,與我如法炮製幾次。直到我死前,一共有五名盤泥族女子以這種方式消失無蹤。
於宣雪多次向官府報案,最後由大理寺出面調查。大理寺的人來唐府問過幾回,不過由於沒有證據,我很容易搪塞過去。我也有意地迴避相關的訊息,不去打聽調查的近況,怕引人懷疑,暴露於長歡的身份和行蹤。
當我在盤山聽祁充和於宣雪說起石芳的事時,我心驚肉跳,從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和後悔。這其中不應該有波折,更不應該有山賊。
也許,我不該這麼信任於長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