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開鄭姜,走到那個熟悉的男人面前。我總算記起來了,他是於長歡,是我爹的第二個弟弟,我的三叔。三年多以前,他在祁府的宴會上,帶走了於文天,從此銷聲匿跡。可是那時我提前離開了宴會,沒能見到他,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八歲以前,一切變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此番見他,他老了很多。除此之外,我再無想法。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鄭姜送出京城。你可有辦法?”我問於長歡。
我面露難色,沉思許久,打算冒一次險。
第二天,我替唐欣梳妝打理時,藏起了她唐府千金的身份令牌。唐欣進出皇宮已是慣例,幾乎用不上這東西。她本身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丟三落四已是常態。
我獨自去集市租了輛馬車,藉著車伕去牽馬的工夫讓躲在一旁的鄭姜迅速藏到了馬車上,我也跟著上了車。車伕牽馬過來,沒有發現異常,趕著馬車來到城門口。看守城門的官兵攔下馬車,嚴厲盤問:“這是誰的馬車,車裡坐的是什麼人?”
車伕唯唯諾諾地說:“稟大人,小的什麼都不知道,是車裡坐著的姑娘租了我的馬車,要去城外。”
官兵走到馬車前,掀開門簾,鷹隼般的目光直射進來。另一個官兵圍著馬車前後上下仔細檢查。
我掏出唐欣的令牌,冷靜地說:“我是將軍府唐大小姐的婢女。近幾日城外奇花盛開,清晨露水未消,香氣最是清新,小姐命我儘快去採摘一些回來做香囊。”
官兵凝視著我的令牌,疑惑地說:“唐小姐為什麼不親自出城採摘?”
“哼,我家小姐很忙的,每天上午她要進宮去……”我冷冷一笑,“你算什麼,我憑什麼和你解釋那麼多,趕緊滾開,別擋道。”
官兵依然堵在馬車前,目光在馬車內四處掃視。
我緊張地手心出汗,我的背後是一塊鬆動的木板,木板後是一個非常狹窄的夾層,鄭姜就蜷縮在夾層之中。木板是昨夜於長歡臨時打磨的,只是剛好能卡住。和這個剛租來的馬車並不是十分貼合。若是我或者鄭姜稍一觸碰,木板一定會咯吱作響,露出破綻。
“你是美人族人?”官兵問。
我收回令牌,仰起頭,挺起胸,微微眯起眼俯視侍衛,用輕佻而曖昧的語氣說:“是又如何?這位官大人,我勸你沒想太多,我可是唐府的人。”
官兵看著我,一言不發。檢查完的官兵回來,示意一切正常。
“走吧。”官兵放下簾子,馬車繼續晃晃悠悠地往前進,直到最後停在城外的花海邊。
我讓車伕和我一起去摘了幾朵花,再次回到馬車時,鄭姜已經不見了。我回到城裡,別過車伕,回到皇宮前,沒過一會兒,唐欣從裡面出來,我們回到唐府。對鄭姜來說一切順利,對我來說,卻只是審判的開始。
在最初商量的時候,鄭姜和於長歡極力勸說我和他們一起離開京城。我拒絕了,不是捨不得太子,也不是怕牽累唐欣,我只是不想以那麼挫敗喪氣的姿態消失。鄭姜苦口婆心地勸我,我不曾動搖,等我死後再來後悔卻是來不及了。
鄭姜和於長歡離開京城後的第三天,大理寺卿盧昱帶著祁充和幾名官差衝進了唐府,比我預料中來的還快,快到我沒有任何準備。盧昱與戶部尚書何品是多年好友,對此事極為看重。一來就帶這麼多人,我心嘆來者不善,卻無計可施。唐德夫婦、唐懿、唐欣出來迎接,幾人都是一臉疑惑,只有我知曉緣由。
更為意外的是,太子也來了。當我和他四目相接時,我們互相看懂了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