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戰士得令,立即備弓瞄準,“嗖嗖嗖”聲密如麻,只見那空中的三個亮點亦成了三團火球。男人大致掃了一眼四處策馬亂跑的負屓騎兵,大半已被睚眥戰士斬殺,幾個騎兵墜下馬來,仍然奮勇廝殺,只不過敵我力量太過懸殊,一招半式,即被睚眥戰士的落環刀劈成兩半。男人不發一言,背過身去欲回到軍帳之中,落簾之時,留下一句交代:
“老規矩,不留活口。”
“是!銀獒殿下!”
將首尺鄲領命,方知這個一箭雙鳶的男人就是令九國軍將皆聞風喪膽的睚眥儲君銀獒,銀獒之狠如草原孤狼,不戰則已,戰則必勝。本來睚眥之國有臣士向國君建議取消屠城的傳統,誰知此人話剛出口,就被立在殿前的銀獒斬成三段。對於這位嗜血的儲君來說,戰勝不屠城無以為勇,誰敢破壞這個老規矩,就拿誰的血祭了這睚眥軍旗。
負屓城樓之上,林澤等人看著一個個落下的木鳶,皆摘了頭上的甲盔以示敬佩,遙望睚眥軍營一處大火猛烈,林澤的拳頭狠狠砸在石牆上。他知道,他們成了!但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對於負屓來說,這只是一個開始,這個開始只能暫緩這個國家提前結束自己歷史的腳步,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
林澤此刻的心情難以言明,他還沒有從剛剛的緊張中緩過神兒來,又或許是為戰鬥中死去的戰士默哀。救世主的使命,曾經那麼飄渺,彷彿只是遊戲裡衝錢買套極品裝備就可以完成,而現在,生與死都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而這生與死,已經不再僅僅關乎他自己。
睚眥軍營中的糧草庫火光跳躍,軍士叫喊著指揮士兵用盡一切方法緊急滅火。這次突襲毀了睚眥前線軍隊幾天的口糧,附近村鎮的糧食早被他們搜刮一空,屠城之後又哪裡有活人能繼續耕作。如果後方糧食供給再出現問題,那麼對於軍隊作戰的影響可想而知。
短暫的飢餓對於睚眥戰士來說不算什麼,只有迅速征服賦城才能保住他們的榮耀,才能抹掉被夜襲糧草庫的奇恥大辱。因為他們知道,增援的糧食很快就會到位,這次損失只會鞭策他們在戰場上更加賣力廝殺。
忙於救火和鼓戰的睚眥軍隊沒有發現,負屓皇城西門已悄悄衝出一支黑衣騎兵,藉著黑夜的掩飾早已繞過了這塊地區,朝著睚眥國方向狂奔而去。那片密林背後的夾道上,睚眥的糧草大隊正在緩慢前行,那裡必然會發生一戰,那裡就是決定負屓命運的地方。
林澤望著黑壓壓的夜空,星月遁形,正是奇兵出擊的好時候,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一陣興奮,連帶著旁邊的木拓和臨冗也跟著興奮起來。
身後的騎兵全部在盔甲之外套上了黑色斗篷,馬身也都是黑色,藉著密林的掩護,在暗道上穿行,似乎他們就是是明日朝陽的光輝。林澤不記得自己為何要親自率軍前去狙擊睚眥後援糧隊,這個決定他也想了很久,或許是因為,現在,在所有負屓戰士的眼中,都充滿了對騎兵最前方那個身影的信任和崇拜,那個身影就是林澤。是他,將註定一日被破的賦城多守住了一天,是他,點兵一千便燒了睚眥的糧草庫。現在,全部負屓戰士將懷揣著希望,徹底斬斷睚眥大軍對飽腹的渴望,然後端著刀劍,一個一個地收割掉敵人的性命,以書寫屬於負屓戰士的光輝榮譽,他們註定會被記錄於史冊,成為最雋永的傳說。
夜去日來,日落夜降,這隊負屓騎兵馬不停蹄地奔波了十幾個時辰,終於等到夜幕再次降臨,目標也近在咫尺。眾戰士停下馬來,將首臨冗選了一處隱蔽的灌木叢開始佈置突襲任務,而後林澤令戰士們輪流站崗,時刻注意風吹草動,其他人則儘快休息,也讓戰馬緩解疲勞,保持體力與精神好全力以赴不久後的突襲。林澤釋出的這道休整命令不得違抗,令完全不想休息只求一戰計程車兵們將申辯的衝動壓回了嗓子裡,只得默默掏出自己的口糧和水與戰馬分享。
這一戰,只有這一次,所以,他們只帶了一日一人份的口糧,如果成了,那些敵方的糧草中他們自然可以拿到補充體力的食物,更可凱旋迴歸王城,等待睚眥前線大軍內亂。如果輸了,帶再多的口糧也是無濟於事。
戰士們都明白這個背水一戰的道理,看著林澤那信誓旦旦的眼神,所有人都默契地確信,他們一定會成功,因為剛剛他們就漂亮地贏了一場。
一切不容有失,探子兵反覆回執更新情報,林澤將這些資訊彙集起來仔細地做著對比,只要訊息準確,他確定今夜的行動一定能成。倘若不成,那也只能說是蒼天無眼,他根本就不是救世主的材料。
雖然給自己下了定心丸,林澤心口縈繞著的擔憂不知為何仍是難以釋放,一轉頭看到在附近仔細擦拭劍鋒且雙眸閃亮的木拓,林澤忽然有了心事。
對於木拓來說,刀劍就是他的陪伴,手裡握著刀劍,彷彿就擁有了一切。而對於林澤來說,在九半這副孱弱的軀體裡,刀劍是不可能隨心為伍了,只是偶爾想起喬禾,才覺得心裡似乎除了這不得不扛上身的命運之外,又多了一絲絲的牽掛。可是,喬禾根本不是他真心在想的人,一想到這,林澤忍不住拿出籮花木簪看了一看。
“九哥,在想,喬姑娘呢啊?”
“是,也不是……不說那些沒用的,你覺得,我們能活著回去嗎?”
木拓聽此忽然愣住,即刻停下手裡的忙活,一臉堅定地望著林澤。
“能!就算木拓粉身碎骨,也要護九哥全身返回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