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豐年講完了自己的推斷以後,便安靜的坐在臨窗邊的長凳子上,神遊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驗屍房內亦順勢陷入了沉默。
曹芳獨自站在屍體旁邊,臉上寫滿了掙扎,似乎很難做出適當的決定來將這個案子繼續下去,畢竟人力有窮時,在面對修行者的時候,他除了慎之又慎,再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倒是曹芳身邊的仵作因受限於身份原因,心裡並沒有生出那麼多複雜的念頭,只顧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托盤中的那一小撮動物毛髮上。
認真研究了很久,仵作突然抬起頭來,望著曹芳小心翼翼道:“都尉大人,屬下比較認同趙大人的說法!”
“怎麼?”曹芳聞言回過神來,細細的眯起了眼睛,回望著仵作,不動聲色道:“你可是有了新的發現?”
“回稟二位大人!”仵作朝著趙豐年和曹芳輪流拱了拱手,道:“屬下經過仔細的觀察得知,方才趙大人在受害人屍體上發現的這一撮毛髮確是狗毛無疑,但它並非是出自於咱們寧州本地的土狗……”
“……”
“北境多山,地勢險峻……於武德九年寧州開商埠之前,百姓們大都以狩獵為生,所以,寧州本地的土狗最開始都是被當作獵犬來飼育的,為了能更好的適應山林中的惡劣環境,獵犬們優勝劣汰,不斷使毛髮變得短而粗硬,且大多以黑褐色為主!”
仵作侃侃而談,接著說道:“然而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一撮毛髮,色白,柔軟,細長,還略帶捲曲……屬下可以由此斷言,咱們寧州城沒有這樣的狗!”
“也就是說!”曹芳點了點頭,思路逐漸變得清晰,道:“這尼瑪是條妖族的狗!”
“屬下曾有幸拜讀過一本妖族大賢的遊記!”
仵作繼續說道:“上面有記載稱,某些妖族貴人喜歡在家中飼養一種名叫‘獒犬’的大狗,此大狗皮糙肉厚,毛髮旺盛,仗著自身防禦力上佳,因此性情極為好鬥,堪堪是兇悍無比……”
“……”
“照書中所述,它們的毛髮細長柔軟,略帶捲曲,且色澤尤為鮮豔!”
“好了,我大概是明白了!”
待到仵作的話剛落音,曹芳心中已然有了計較,當即便做出了判斷道:“荒人祭司用的這根繩子,不出意外的話,是從一種名叫獒犬的大狗脖子上取下來的……而那種獒犬,產自於南洲妖域,縱使找遍整個寧州城,也只有在風月衚衕裡的那一家狗肉館裡才會偶爾出現幾隻,是這樣吧?”
“是的,大人!”
“天寶,你意下如何?”曹芳轉頭望向了趙豐年,希望他能給自己擬定出一個妥善的安排。
“等!”
思忖再三,趙豐年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還是要以不變應萬變才好。
有些話他沒辦法和曹芳明說,這荒人祭司明顯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做出如此“挑釁”之舉……
沒錯,就是挑釁!
在趙豐年看來,荒人祭司既然敢用他之前殺死猴子的方式在同樣的地方又殺死了兩個有可能沾染上天庭碎片氣息的無辜群眾,擺明了就是和陳平安一樣,確定了天庭碎片就在趙豐年的手裡。
加上今天兩市的潑皮們在街上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荒人祭司根本就沒想著要坐以待斃,直接甩出了兩具屍體,以此來警告趙豐年,“貓抓老鼠”的遊戲正式開始了!
此時此刻,在荒人祭司的眼裡,趙豐年就是那隻狗急跳牆的老鼠,但凡他接下來還敢做出任何“不恰當”的舉動,稍有不留神,便會面臨滅頂之災……
堪堪是,神仙難救,神仙難救啊!
想通此節,趙豐年緩緩坐回了窗戶旁邊的長凳上,並下意識的朝牆面縮了縮身子,隨即將半張臉都隱匿於燭光難以企及的陰暗角落裡,神色陰晴不定。
見此情形,曹芳和仵作不由得面面相覷,皆是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