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過了多少個日子?
十日?百日?
又行了多少里路程?
千里?萬里?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晶晶的車子行駛在一片彷彿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玉米地裡。這條路,宛然青青大草原上,一條細如絲線的溪流,彎彎曲曲,看不到盡頭。手機地圖上的導航似乎也有偏差,明明標註的這裡有一個村莊,駛近村莊才發現這村莊原來只有幾座破爛不堪的久無人居的荒院,就掩沒在玉米地的荒僻深處。而明明地圖上標出的是兩條路,到了這兒就還剩下一條,而且還是一條凹凸不平、說寬不寬說窄不窄的土路。
四面八方全是乾枯發黴的玉米秸稈,不知已經經歷了多少場風雨。這些玉米地好像荒棄了,不知什麼原因,沒有再翻種下季作物。
陰沉沉的天空讓晶晶心裡直發毛,她既害怕,又害怕;時不時玉米地裡頭就會出現墳塚,一影而過,有時還會出現成片的墓林。這一次,她在車裡應手處另外準備了一把水果刀,鐵釺則還放在原來順手的位置。
車行顛簸,愛車偶而發出幾聲吱吱咯咯的怨言,似乎是在怪她把自己開到這鳥不拉屎的荒僻地方……愛車抱怨說:這路真不是車走的!
晶晶心有歉意,只好苦笑著抱歉對它說:“對不起呀,害你跟著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啪!
前擋風玻璃突然撞上一坨什麼東西,一觸即濺!濺出一片骯髒的灘花!晶晶的精神隨之‘咯噔’一緊!
心悸中她慌忙開啟雨刮器,試圖把那坨穢兮兮的東西抹去,結果穢*物混著玻璃水掃來抹去,塗成了更大一灘模糊,視線隨即也被遮擋,前路一時模糊不清。
她不得不停下車子親自拿紙去擦。
玻璃被塗了一片淺淡淡的綠褐色,原來是一坨鳥屎。
那灘鳥屎被雨刮器刮勻,塗抹成模糊一片。
常言說:
人過不留名,留屍;雁過不留聲,留屎。
看來所言非虛,今日個就被她攤上了。晶晶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去擦抹玻璃上的灘塗;她儘量使自己不要‘染指’那綠綠褐褐的塗跡……
腳邊一地皺巴巴的紙團,她刻意不去看那些髒兮兮白花花的東西,眼角卻忍不住往地上瞥去幾縷視線。
忽然腦子裡的淺層記憶被白紙團勾引,記憶之門一瞬開啟,流水般開始極速回放,忽就定格在了某個場景,便即進入原速播放模式:
她的目光被那隻床邊的垃圾桶鎖定,心情就複雜起來,桶裡塞滿了五顏六色的各種生活垃圾,但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卻只有桶裡、桶外,皺皺巴巴成團不成團的,紙團中似乎凝涸著曾經應該是某種黏乎乎的什麼液狀物的衛生紙……那時,她慢慢蹲到桶邊,並不感到一絲絲噁心。心卻複雜難明,她伸手去撿地上滿溢位桶外的紙團,那紙團有些燙手……心,說不出的忐忑,難以剋制的不安,失落和難掩的失望。
那當時,心裡酸酸的,裡面湧出一股不輕不重的陌生的痛……
晶晶淺嘗著並不久遠的彷彿久遠記憶中那微微的心痛,雙頰泛上微微的溫溫的粉色。她甜蜜地翹了翹唇角,唇間溫柔呵斥:“以後不準再看這種東西!聽到沒有!……”
扔掉手中的也不知是第幾個紙團,她一邊抽紙,直起身向四周觀瞧。
仍然是不著邊際,看不到出路的玉米地。
迎面吹來一股冷風,送來一陣嘩啦啦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