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距離東京新宿區只有二十分鐘車程的小鎮上,卻有另一番迥異於愁雲慘淡的光景。
長風吹動了晾在庭院竹竿上的衣衫,透過紗窗看過去,掀起的衣襬好像與雲齊高。
被薄薄的紗窗篩過一遭之後,灑落在榻榻米上陽光的濃淡恰到好處。微渺的塵埃在光影中交織編排,於是光芒也被丁達爾效應賦予了具象的模樣,彷彿此間萬物都恬淡而靜好。
早餐的誘人香氣在朝陽中氤氳蒸騰,在瀰漫開來的香氣背後,少女與老人的眉眼溫柔。
麻生真握著筷子雙手合十頷首,照例說了句“いただきます”,然後夾起盤中的一大塊玉子燒嗷嗚一下送進嘴巴里,一雙筷子從桌子上掃過去,高起高落風捲殘雲。
老人向遲遲沒有落箸的許朝歌做出了一個用勺子吃飯的手勢,等到看見客人動手之後才慢悠悠地吃起自己的那碗茶泡飯來。
“賤民的食物。”吉爾伽美什前半生的那段暴君記憶作祟,許朝歌在心底不合時宜地嘟囔了一句,不過盛情難卻,還是勉強嚥下了飯糰。
飯糰剛剛出爐還是熱的,米飯在牙齒略微咀嚼過後同時兼顧了細膩與豐盈,舌頭翻卷之間,偶爾觸碰到鮮甜的魚肉末完全就是一種驚喜,再用一口味增湯把二者一同押入喉嚨,不多時胃袋裡便傳來一陣烘烘的暖意。
“也還行吧。”他乾脆兩口並作一口消滅了飯糰,這一次仔細品味過之後不等老人繼續邀請,許朝歌主動向第二個飯糰伸出了筷子,“其實挺香的。”
“好吃吧。大米是鎮上村民自己種的,魚也是漁民新鮮打撈上來的只在早市上賣,飯糰是奶奶用心思做的。”麻生真不無驕傲地說。
大概是前後不一致的行動出賣了許朝歌的心思,坐在矮桌對面的麻生真把嘴巴埋到碗沿低下,正在切切地偷笑出聲,玉子燒的汁液從她淡紅的唇角流出。
“真!我說過了,一定要好好對待上天賜予的食物。”老人不悅地伸出筷子輕敲著麻生真攀在桌沿上的手指,“剛才也是的,怎麼能不等客人動筷子自己一個人就先吃起來呢?”
“我知道啦。”麻生真把手指縮回去,逾越地從自己的餐盤中夾起了一塊玉子燒送到許朝歌碗裡,“喏,這是給你的賠禮道歉,清水先生請收下吧。”(不寫成清水桑是因為我覺得聽起來怪怪的)
她向許朝歌眨了眨眼睛,特意在“清水”的音節上加上了重音。
清水照之,這是麻生真自作主張給許朝歌起的名字,姓氏是她隨意選的,名字則來自她比較欣賞的日本演員“香川照之”。
關於許朝歌的來歷,麻生真在車上說,你這樣跟著我的話我也不好向家人交代,如果不明不白地把你帶回家的話,不論是我奶奶還是鄰居大概都會報警。那就只能假裝你是我的啞巴同事,兼職的時候因為保護我才被小混混打成了這個樣子,所以我為了表示感激之情才特意請你一定要來家裡做客。
正好許朝歌的衣服上還殘存著打鬥的痕跡和被水銀燙爛的豁口,稍微再加工修飾一下,也能夠佐證麻生真的說話。
聽到自家孫女的這番解釋,老人很自然地把許朝歌領進浴室,等許朝歌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脫下的校服和運動鞋都已經被清洗後曬起來了。麻生真隔著簾子把嶄新的浴袍和內衣物遞進來,不無怨念地說這是動用了自己打工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零錢買的。
筷子起落之間,早餐已經進行到最後的掃尾階段。
“清水先生是從小就不能說話嗎?”老人放下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