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歌推開了校長辦公室的大門。
辦公室出人意料的大。
房間內一二層的隔斷被打通了,這讓室內的穹頂顯得格外高遠。許多書架貼著四面牆壁擺放,書架之間是旋轉木梯和可推動式階梯。因為擺放書架的原因牆上並沒有另外開設窗戶,只在穹頂中央開著足夠一人躍下的天窗。抬頭透過天窗能看到風把雨滴吹薄成一張半透明的水膜。
一日陰雨昏沉,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天窗底下的書桌上亮著一盞橘黃的檯燈,穿著黑色西裝一頭銀白頭髮的老人坐在書桌前,聽到開門聲響他放下手中古籍轉頭看向門口。
希爾伯特・讓・昂熱。
愷撒口中有史以來最強的混血種之一,滿懷仇恨的復仇男神,龍族宿命中的送葬人,天命屠龍者。
但他此時看起來分明就像一位和藹的老學究,手邊咖啡杯裡溫暖的霧氣燻蒸上來,讓他鼻樑上冰冷的眼鏡都彷彿柔和了下去。
“許朝歌,請坐過來吧。”昂熱衝著許朝歌輕輕頷首,“我看過你的課表,上午曼斯龍德教授的言靈學還跟得上進度嗎?當然,不用擔心我這個老頭子受不住,在這裡你可以自由說話。”
“講課能聽得懂。不過課堂上出了點小插曲。曼斯龍德教授點名提問我在昨天的靈視中看到了什麼,但我又不能說話,只好站起來搖搖頭。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他以為我不想說。”許朝歌拾級而上並輕聲回應了昂熱的關心。
隨著他步伐的邁進,一道道細微的裂痕在木製扶梯上無聲地崩碎開來,四周的書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動靜,隨著許朝歌的出聲,恍若凝實的重壓橫亙整個空間之上。
“抱歉,我是不是不該說話。”許朝歌停在了扶梯中間沒有繼續往上走,他望向端坐在盡頭的昂熱詢問。
昂熱面上的微笑變得有幾分苦惱,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許朝歌不必在意:“我記得據曼施坦因教授說,你在入學輔導的列車上能夠用審判領域完美地壓制楚子航血統與龍文・皇帝產生的共鳴。現在看來似乎你在3E考試的靈視中領悟了某些東西,這個領域再次膨脹了,你已經無法控制當中滿溢的權能。”
猶豫了片刻,許朝歌重新在樓梯上踏出一步:“我看見了無盡的黃沙,不落的血月,聳立的雪山以及最後無數振翅咆哮的巨龍。靈視的畫面非常真實,我甚至能夠感受到黃沙吹過的粗糙,這一切就像一出盛大的史詩。”
他下意識地隱瞞馬頭琴與猩紅血劍,還有那張與他自己別無二致的面容。
許朝歌坐在昂熱對面,把濡溼的雨傘輕輕放在腳邊。
“那麼你的感覺呢?你是瞻仰史詩的人,還是史詩中的角色。”昂熱雙手交叉撐起下巴注視著許朝歌,他毫不避諱地直面那一雙彷彿流淌著黃金的眼瞳,眼神灼灼彷彿要把對方的臉頰整個撕開,好仔細審視底下的血肉紋理。
雲團被風吹得壓過來,天窗外面晦暗莫名,兩人之間氣氛在長久的對視中凝滯了,像是碎玻璃渣在水泥地面上艱難劃過。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許朝歌沉默了片刻後輕輕地嘆息,用《錯誤》中的經典名句回應了昂熱的注視。
“很美麗的小詩,我年輕時在劍橋的嘆息橋邊假裝讀詩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隨感,只是當年沒有藝術造詣把這種感想訴諸筆尖。”昂熱擺了擺手沒再糾結這個問題,他起身走到了角落中的茶櫃面前,目光在數以百計的茶罐上逡巡。
“你一般喜歡喝些什麼?武夷山大紅袍還是明前特級西湖龍井?”昂熱摸出兩罐茶葉展示給許朝歌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