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古至今世上最鋒利的劍有名字,那一定叫作死亡。
劍出則兩斷,劍落而人亡。
而現在,許朝歌握住了這柄人人都將直面,但從未出現在世人面前的極銳之劍。
他將死亡一寸一寸從虛空中拔了出來,原本應當無形無質的死亡在這一刻清晰可感。
許白帝注視著對方,從許朝歌虛握著的掌心中向下三尺三寸,每一處空氣都散發著讓她肌膚割裂的鋒銳之意,這種危險的氣息甚至超出了她當年近距離直面T34坦克主炮,好像下一刻她就會被斬出的劍刃切成兩斷,切肉斬骨,乾脆利落。
比起許白帝對於危險的直感,作為執劍者的許朝歌更為清楚這把劍的模樣。
劍長三尺三寸,是最經典的八面青銅漢劍造型,但脫離了物質束縛而完全藉由精神施展威能,所以並沒有傳統漢八方關於強度與劍身的衝突。
換言之,只要許朝歌還有維持這把劍的精神,那它就是不可能斷裂的,這是天賦的鐵律與法則。
磅礴精神領域的權能,隨著長劍完全出鞘的一刻而徹底爆發。麗晶酒店整個第五層樓所有門窗在掀起的狂風中被完全轟碎了,茫茫煙塵雜物全部被霸道地碾碎或者推開,燦爛的陽光透過千瘡百孔的牆壁灑落一地,整條走廊真的如同許朝歌恍惚的想象中那樣亮堂溫暖起來。
酒店外的行人聽見一聲雷霆般的爆鳴於是抬頭,不遠處麗晶酒店五樓中好像引爆了大當量TNT,氣浪煙塵滾滾而出,在道路上下起了一陣灰色的粉雨,整座大樓在爆破中顫動蜂鳴。
但此時正直面著爆發源頭的許白帝並不能感受到星點溫暖,那些舔舐著自己肌膚的日光好像被抽離了溫度,只有徹骨的寒意包裹了她。
許白帝以自身血統所維持的領域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在她眼中,應當初升的蓬勃朝陽被更強大的力量按落了,天地間永夜將至。
許白帝意識到了自己不能再等待,更無法與面前的怪物比拼蓄勢。完全解放的審判言靈似乎是比她高出一個維度的力量,與雲端神明冷眼俯視人間別無二致。
她躬身抄起了腳邊的棒球棍,渾身血氣翻湧,猛蹬了裸露出來的地面一腳,憑藉巨力反作用帶來相當的極速從許朝歌身側掠過,整個人猶如矯健的雌豹。這一次棒球棍的打擊部分沒有再留情,瞄準的是對方左側心臟。
但許白帝怔愣了一息,球棍彷彿落空了,沒有反饋給她任何命中的實感。
因為許朝歌在對手動作的同一時間已經豎劍封於胸口,他猶有餘裕地冷冷瞥了與自己交錯而過的許白帝一眼。而外露的劍鋒在接觸瞬間無聲地切斷了那根之前只被略微捶彎的棒球棍,附著在棒球棍上的動能被一個幽深的領域吞沒了,甚至沒讓許朝歌身體顫動分毫。
被切落的棒球棍上端滾落到一旁,許白帝轉身回頭對上許朝歌一雙冰寒如冷鐵的眼瞳。
他眼中幽邃而平靜,原本流淌的熔岩似乎已經全部熄滅,裡面沒有了戰意和熾熱,彷彿這場由名字與血脈引發的戰鬥對他而言在此刻失去了榮譽、勝負和生死,他來此只是為了下達必定被執行的判決。
“審判,二度解放。”許朝歌手中劍刃翻轉一圈劍尖面對著許白帝,“我有一劍,此劍之下有死無傷。”
許白帝凝視著面前無形但足以致命的劍刃沉默了,面前的少年如同死灰覆蓋下的火山,一旦噴發必然驚天動地。她知道對方是在交給她抉擇的機會。
家族古籍中從沒有記載過有混血種能把審判這個言靈發掘到這種地步,以往這個言靈在她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強大,但在強強對話中作用有限,不如剎那、時間零、以及她自己的夸父。類比的話大概是《真三國無雙》裡的割草大殺器,而她自詡不是雜草。今天面對眼前奪走了自己名字的少年,她才知道原來隱藏在這個言靈之中的利劍到底有多麼鋒銳。
那是被鎖定的死亡,避無可避,一如命定。
這種代表著純粹死亡的言靈一旦她沒有接下,以她的血統說不定也會殞命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