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晶酒店,五樓。
嵌著綠色熒光條的安全門被人輕輕推開了,少女從門縫中探出個腦袋打量著眼前這條幽長的走廊。
這是麗晶酒店的住房部,地板上特別鋪設了柔軟的絨毛地毯用以吸音,只有走廊前後盡頭各自有采光通風的窗戶,吊頂節能燈同樣已經被斷電了,所以整條走廊在陽光明媚的白天也顯得昏暗而幽深。
走廊兩側牆壁上掛著的都是商貿市場裡批發價五十到一百塊錢一幅的裝飾畫,內容囊括了田園風光、靜物素描以及人物寫真等方方面面,風格跨度從山水畫到野獸派再到抽象主義應有盡有,大多是對一些名家傳世作品的仿作。
少女單手拎著棒球棍踩在地毯上,以遠超常人的卓絕視力一路從梵高的《星空》途經《永恆的記憶》《開著的窗戶》欣賞到莫奈的《睡蓮》,最終她停步駐足在《蒙娜麗莎的微笑》面前仔細揣測作畫者當年的喜悲,更遠處的是臨摹自徐悲鴻的《八駿圖》。
這條走廊的天花吊頂格外高遠,走在其間總讓人有一種自己正在穿越神殿中幽深長廊,向神明覲見的錯覺。而身旁兩側是向凡人講述著不朽神蹟的絢爛壁畫。
沒有神明。
十步開外持刀在手的短髮少年臉上看不出大敵當前的不安又或者是渴戰的躁動,他只是安靜耐心地等待著少女欣賞完畢。但已經脫下了皮鞋露出的白襪代表著某種非戰不可的決意。
“你那邊都是些什麼畫?”少女打破了沉默。
“《格爾尼卡》《帶頭巾的女子》《向日葵》《星空》之類的……中段電梯開門正對的是巨幅的《清明上河圖》。”楚子航回答說,他真的也記住了。
“那想必應該是最貴的一幅了,也許要花上大幾千塊錢。”可能過了三五分鐘,少女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楚子航一眼,然後搖了搖頭繼續說,“你打不過我的。混血種的血統階層分明也殘酷,出生沒有的東西那大機率到死的時候也沒有。甚至沒有給幸運兒中五百萬買法拉利的機會。”
她的語氣坦蕩又確鑿,就像敘說的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雖然聽說你們秘黨有種暴血技巧,但我也會升格。所以你能讓一讓嗎?我難得出來一趟想多轉轉唉。”
“終歸是要試一試的。”楚子航雙手握刀於腰胯前,刀刃懸於中線擺出了習自少年宮的劍道起手式,冰寒的視線落在少女的水月尋找一擊必斬的時機。
這是日本幾乎每一個劍道流派面對記者採訪或是綜藝節目時,師範都會樂呵呵地傳授並親自陪同演練的基礎動作。
交了錢剛進入少年宮劍道館時,教練除了一遍遍喊著“氣合大聲點大聲點再大聲點”就是反覆教他們擺好這個起手架式了。但往往恨不得用全身力氣吼出的氣合會牽扯到其他部位的肌肉,於是這個架式也站的東倒西歪,教練就會發出“沒有精神怎麼學劍道全體再來一次”之類的怒斥。
這個起手式的唯一優點在楚子航看來就是簡單而且能夯大力,狹路相逢只要自己佔據中線,那不管對手如何兇猛總要吃上這一刀。
自己面對眼前的少女身體素質全面落入下風,而少年宮5000塊錢一期的教練所傳授的劍道想來同樣拍馬也趕不上對方名家大師的言傳身教,所以自己只管大力,剩下的有沒有奇蹟全憑天意。
“你的名字?”少女似乎提起了些許興趣,主動詢問了對手的名字。
“楚子航。”他說。
下一刻他整個人宛如蓄勢已久的獵豹猛然撲出,背部整條龍脊隆起並繃緊出令人膽寒的弧度。蟄伏已久的龍血此時迎來了最盛大的綻放,在血管中湧動翻滾發出雷鳴般美妙的歡呼。代表著權與力的黃金瞳被徹底點燃了,於是昏暗的走廊中如同亮起了狂野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