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還有!”杉越像是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表情古怪地向路明非提出疑問,“你剛才說源稚生是我的兒子,繪梨衣是我的女兒,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繪梨衣剛才稱呼源稚生的時候也的確是叫哥哥……那為什麼繪梨衣說源稚生並不是她的親生哥哥?”
“就和您一樣,您不知道自己有這些兒女,而他們也不知道有您這麼個父親。”路明非說,“他們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除了源稚生和源稚女這對兄弟,他們並不知道彼此與繪梨衣之間的血緣關係。”
“那我的兒子怎麼會被冠以源家的姓氏,進入了源家,還成為了源家家主?”上杉越皺眉,“這一切都是誰安排的?上一代源家家主是誰?”
“和上一代源家家主沒什麼關係,這一切都是一個叫橘政宗的男人安排的。”路明非望向上杉越,“您聽說過橘政宗這個名字麼?”
上杉越緩緩點頭,他聽說過,就在不久前,昂熱曾向他提起過橘政宗這個男人,當代上三家之一的橘家家長,蛇歧八家前任大家長,一個上杉越從未聽說過的冒牌貨。
“不論是源稚生還是繪梨衣,他們這些年來都是在哪個叫橘政宗的男人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橘政宗照顧他們並撫養他們。”路明非說,“在今天以前,源稚生和繪梨衣也都把橘政宗當作生命裡像父親一樣的角色。”
面對路明非的話,上杉越默然以對,他的心裡當然不是滋味,就像一瓶裝滿調味料的罐頭被打翻了,酸楚苦澀辛辣都有,唯獨沒有甜味。
自己的孩子把其他的男人當作父親,這就像親生父親聽到自己的孩子親暱地稱呼繼父為“爸爸”一樣讓人揪心……但上杉越又能說什麼呢?
這一切都是他虧欠那些孩子們的,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他有三個孩子,每個孩子都已經二十多歲了,他一共缺失了他孩子們六十多年的人生,比他荒廢的漫長歲月還要更久!
他沒能參與他們的童年,沒能陪伴他們長大成人,也沒能教育男孩們如何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女孩如何做一個自愛自立的淑女……儘管如今看來,他的孩子們已經學會了這些,全部都變成了有責任心有擔當又獨立……總之都是很不錯的人。
可這些全部都和他沒關係……他沒在他的孩子身上盡到一點點父親應盡的責任。
那他又如何能夠怪罪那個將他孩子們撫養長大的人呢?
即便那個男人是個冒牌的家主,即便自己的孩子們認了其他的男人作父親,即便那個冒牌的父親將他的人生準則灌輸到了自己的孩子們身上……上杉越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以對啊。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一位合格的父親……不,對於自己的孩子們來說,自己根本就不配被他們稱為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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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之前就讀過龍族的路明非】 【】
上杉越給自己斟了杯清酒,昂頭一飲而盡。
他的嘴角無聲的拉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這個原本神采奕奕的拉麵師傅像是在短短時間裡再度蒼老了六十歲。
“越師傅,這一切也不全是您的錯,畢竟您並不知道自己有三個孩子,雖然我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我大概能體諒到您現在的心情。”路明非看出了上杉越的失落,他寬慰道,“而且我和您說的是,在今天以前,源稚生和繪梨衣一直把橘政宗看作父親一樣的人物……您注意到我說的‘今天以前’了麼?”
“怎麼,今天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麼?”上杉越捏著空蕩的酒杯,微微嘆息,“因為今天你找到了我,並告訴了我這一切,所以那幾個孩子親生父親的身份水落石出了是麼?”
“但這一切我知道就好……這樣就夠了。”上杉越輕輕搖頭,“你說得對,告訴繪梨衣我是她的父親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源稚生源稚女也一樣,哪怕我真的衝到他們面前去一把抓住他們的肩膀,我激動著顫抖著,嘴裡說出的話大概也只有‘對不起,認錯人了’,或者是‘我是推銷拉麵的,最近出了兩款不錯的口味,要來我的拉麵攤嚐嚐麼?’之類的……是的,我只敢這樣講。”
“我沒有勇氣與他們相認,聽起來把他們撫養長大的那個叫橘政宗的男人對他們不錯,把他們教育成了很好的人。”上杉越頓了頓,“但是我很糟糕,我的人生就是一團亂麻,我不是個合格的家主,不是個合格的兒子,不是個合格的丈夫,更不是個合格的父親……這樣的我沒有臉面去見他們,一個從他們出生開始就沒有在他們的生命中出現過的父親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任誰都會覺得錯愕。”
“我害怕他們揪著我的衣領問我這些年去哪了,為什麼對他們不管不顧……我害怕看到他們知道了真相以後哭泣流下的眼淚……其實我最害怕的是他們只是澹澹地對我回復一句‘那又怎麼樣’,或者乾脆不承認我這個父親。”上杉越的聲音微微顫抖,“誰會承認一個沒有一點責任心的父親呢?他們都過著不錯的生活,不需要一個做拉麵師傅的父親,他們都擁有著壯闊的人生,我這樣的父親會成為他們生命中的汙點。”
曾經的黑道至尊,如今的拉麵師傅,這個名為上杉越的男人從未用這麼卑賤的語氣自嘲。
這份卑賤……簡直像是掩埋在塵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