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有林成順的扶持三年,他在饒州府做通判的政績才會卓然。
今日能榮登知江寧府,林成順當年的建議之舉尤為重要。
林成順幽幽的嘆了口氣,熙寧九年的春闈考的一塌糊塗,他一點都不想再去丟一次人。
雖然融合了原身的記憶,可也就僅限於此。人是怎樣性格的人,並不會因為多了點記憶而改變什麼根本之道。
入貢院想要高中,需得勤奮學習,不斷提升自己方可有一線可能,然他早在六年前就沒怎麼看書了,現如今想要高中,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莫要嘆氣,莫要自貶,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不惑之年登及第,垂暮之年同出身,年歲大些不打緊,有志無志才要緊。”
文長貢有些著急,他憋的面紅耳赤,又拍了拍桌子。
他是普通農戶出身的人家,家底薄的很,如今能有此番成就,六分靠的是自己,四分靠的是岳家提攜。林成順有才且在他手底下待過三年,知根知底,對於把林成順培養成自己的羽毛,他很是重視。
林成順嚥了口唾沫,感覺嘴裡有些苦澀,六年前結交文長貢,那全是因為當初從水裡面爬出來,一家四口身無分文,無地方可去,便在江南東路落了幾年的腳。
自打三年前來到江寧府落戶,日積月累下來,現如今身家已然富足殷實,家中商鋪門面過五十戶,餘銀更是過二千兩,光是每月收租的銀錢都不計其數。
對於科考博官,林成順沒有絲毫興趣,以前沒有,現在就更沒有。
有舉人功名在身,他並不怕因為自己做生意會被人瞧不起,況且這幾年下來,他已經退居幕後做了甩手掌櫃。
“你如今是怎麼想的?兄今升任知江寧府,正是大展拳腳的好時機,過了這兩年就沒有機會了。”冷清了片刻,文長貢追問道。
林成順雙手撐著桌面緩緩站了起來,他揹負著雙手走到窗前。
夜色如墨,街道上的燈籠隱隱發亮,不是固定間距的燈籠使得整條街道一處暖燦燦,一處暗墨深邃,這種百十步一燈的景色,不免呈現的整條街道別樣風味。
“天聖年間王大相公曾寫《傷仲永》,告誡人們決不可單純依靠天資而不去學習新知識,必須注重後天的教育和學習,強調了後天教育和學習對成才的重要性。我早已荒廢學業多年,今只想好好教育子女成才,我自己三四十歲高中,家中的哥兒二十歲高中,後者高中豈不是更快哉,美哉。”
“糊塗!”文長貢脫口反駁,他用食指指著林成順繼續喝道:“這豈能相提並論,父中子中,雙喜之事,這才是快哉,美哉。你有大才,怎可因為三次春闈不中便畏縮畏腦呢?”
四十四歲做到江寧府的知府,文長貢非常清楚自己以後的仕途能走多遠,這幾年的政績若是能連續評優,那將來拜相封爵都是可期。
然、眼下雖然培養了一批門生,可他們還都過於年輕,難成氣候。曾親眼目睹過林成順的辦事能力,捨近求遠豈不是蠢才之舉。
今年秋天又是三年一次的秋闈開始,明年春天的春闈林成順只要中了,不管名次幾何,他都可以把手底下的要職交於林成順受理。現在的林成順是個舉人,他就算是想給予方便都是無名無份。
感覺文長貢誤會了什麼,林成順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他以前的建議不能叫大才,只能說是上帝視角。如今肚子裡面的幾兩墨水都給抖完了,這要是還不捨離去,那後果可是會很嚴重的。
封建朝代的帝王專權制度,若想改變,那就必須得逆大勢而行,方可有一線機會。作為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頭老百姓,林成順知道逆大勢的後果,更知道帝王的專權個性。
如今有錢又有體面,面子裡子都有了,他可不想因為要升級一下面子裡子,就帶著一家老小去冒險闖關。
如今是北宋的尾巴,在這個極度重文抑武的年景裡,冒尖出頭少有善終。望著昏暗的街道,林成順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