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泉氣急,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道:“唸啊!”
裴君意收回視線看向他,注意到了他臉上氣憤的神情。
他當然知道梁思泉的意思,只是這首詩,說出來有些不太好。
嗯,他給江州先生寫那首詩的事,要是傳開的話,對兩人的名聲都不太好。
不過,想了想,考慮到梁思泉也的確幫了自己,況且他始終在場,這首詩傳開也只是時間問題,除非姜閱不把這首詩拿出來……否則的話梁思泉肯定會想到的……
那這首詩就沒必要特地瞞著他了。
“我這首詩是有批判性的……”裴君意說道,“你聽了可不要告訴其他人。”
梁思泉聞言,挑挑眉,胡亂點了幾下腦袋答應下來。
“知道了知道了,唸吧。”他說道。
裴君意也沒有過多糾結,緩緩將那首詩誦出……
而在另一邊,國子監裡,姜閱也正看著裴君意在自己桌桉上寫下的這首詩。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盤佳餚萬姓膏。燭淚落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牛羊付與豺狼牧,負盡皇恩為爾曹。【注一】”姜閱緩緩誦道,看著宣紙上潦草的字跡。
裴君意的草書寫的很好,短短一首詩、短短几行字,如龍騰空如鳳飛舞,靈活舒展,筆勢有力,端看這整首詩,肅殺寂寥之意撲面而來……
當然此時並不是賞詩、賞字的時候……
“先生,學生想問,何為‘死得其所’?”
“邊軍將士以身衛國,即便身死也是為國捐軀,沒與王事也算是死得其所,可如今秦氏之事又是如何?朝中大人們因為一己之私,因為幾個逃兵牽扯到軍務混亂,伺機牟利,貪圖西北軍事,為此胡亂攀扯,意圖將西北將官徹底清洗……”
“沙場征戰已是生死無定,邊軍將士苦熬經骨為博一線生機,可如今朝中大人們僅憑一紙文書便令將士們的功勞付諸東流。令千萬將士死不得其所,白活一世……”
低頭看著手裡的詩,耳中,裴君意的聲音再次響起,姜閱的眉頭越皺越深。
“知道自己因何而始,也因此而終,即是死得其所。”
“照先生所說,因何始,因何終,才算死得其所?”
“是。”
“西楚霸王終烏江是否死得其所?”
“西楚霸王,死不得其所。”
“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如此看來,西楚霸王,豈非白活一世?”
呵!
死不得其所,便是白活一世?
這黃口小兒……他說的,何止是西楚霸王,又何止是秦文孝、秦如嶙,還有他姜閱啊。
從身後書架上拿出一卷書,將它開啟。
其上,書寫著: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