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被大水衝的一塌糊塗,走了兩步,周圍飄來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跟土腥味混在一起直撞人的腦門。
“就在附近了。咱...”趙稀星話說了一半,張顯揚一把把他拉得蹲在了地上,然後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把倆人的手電都關了,同時手指著前方,用極低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說:“你看。”
不遠處應該是一片被暴雨沖刷出的空地,藉助偶爾從雲層中透出的月光,趙稀星驚訝的看到有四五個一尺多長的小人聚集在空地的中央,四周還有好多同樣小人在快速地向聚集的地方奔跑,有的小人跑的急了摔倒在地,立即四肢用力一登立馬就又站了起來,然後毫無停頓的繼續往前跑。
空地中間的小人越聚越多,一會功夫就已經圍成了一個圈,小人雖多但是卻聽不到一點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靠,這是什麼!小人國啊!玩具總動員啊!格列佛遊記啊!還是鬧鬼了啊!”眼前的景象著實讓趙稀星頭皮發麻。
“不是。”張顯揚左手攥住趙稀星的胳膊接著說,“不是小人。”
張顯揚話音剛落,恰巧一朵烏雲飄去,皎潔的月亮露了出來,趙稀星藉助月光定睛一看,這哪裡是小人,全是一隻只的黃鼠狼。
這些黃鼠狼全都前腿離地,像人似的或坐或站,圍成了一個圈。
對趙稀星來說,黃鼠狼遠比所謂的小人更讓他怵頭,先不說這麼多小東西密密麻麻湊在一起,輕易就能引發密集恐懼症,單說這黃鼠狼本身是一種特別邪門的生物,在農村人的心目中更是如此,邪門到有些膽小的老鄉都不敢直呼其名諱,而以“黃大仙”代之,各種玄之又玄的傳說更是不勝列舉。
趙稀星從小就耳濡目染,對黃鼠狼十分忌憚,而張顯揚對待黃鼠狼的態度卻極為簡單粗暴。
張顯揚那場大病好了之後,他媽為了給他補充營養,就在家裡養了一隻老母雞,這老母雞不知道怎麼回事特別愛下蛋,每天兩個起,發揮好的話還能翻個番。
每個月大集的時候,張顯揚他媽都能拿這隻老母雞下的蛋給張顯揚換來好多好吃的,吃的張顯揚嘴邊總是油吃麻花的,他愛瘋了這隻老母雞,甚至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大花。
自己被子都沒疊過的張顯揚居然定期給大花收拾雞窩,每天放學就是鑽進草叢捉蟲子,然後一隻只餵給大花吃,一邊喂一邊嘴裡還唸唸有詞的跟大花聊天,這一套工序雷打不動,風雨無阻,小夥伴都說張顯揚對大花比對他爸還好了。
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張顯揚起夜,小解完照例要去雞窩看看大花,剛迷迷糊糊的走到跟前,居然看到一隻黃鼠狼,就像今晚這樣,兩條前腿離地,身子直立起來,只用兩條後腿走路,不知道是不熟練還是故意的,幾步走的是一步三搖,活像是剛強搶了民女的地主老財,正大搖大擺的從雞窩裡走出來。
大花像被這隻黃鼠狼用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距離那隻黃鼠狼幾步遠,正在拼命掙扎,翅膀用力撲騰,腦袋亂擺,雞毛掉了一地,可怕的是大花這麼上躥下跳的折騰,居然發不出一點聲音,而且雙腳就像不受控制一樣,踉踉蹌蹌地跟在它的後面。
“大花!”張顯揚看見大花受欺負頓時眼珠子都紅了,立即爆喝一聲。“你小子欺負大花算什麼本事,有本事衝我來!”張顯揚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五官扭曲,齜牙咧嘴。
“你小子”這個詞是他平時跟小夥伴打鬧的時候常用的,現在居然用在了一隻黃鼠狼上,顯然是被氣得有點失去理智了。
張顯揚這麼一發瘋,居然把黃鼠狼嚇了一個趔趄,身體前傾,恢復了四腳著地的姿勢,趴在地上愣愣的看著他。
大花見到救星來了,一下蹦了起來,眼看就能擺脫黃鼠狼的控制。
黃鼠狼看到大花的動作,突然反應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它蹭的一下竄起,像個彈簧似的直撲大花。
與此同時,張顯揚也把鞋脫下來拿在手裡,衝上去要抽打黃鼠狼。
然而黃鼠狼速度快得遠超張顯揚的想象,還沒等他舉起拖鞋,黃鼠狼已經撲到大花的背後。
它兩條後腿騎馬一樣死死箍住大花的肚皮,前爪環抱大花的脖子,瞪著一雙冒著綠光的小眼睛,用一種陰狠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張顯揚,張嘴露出自己的獠牙,挑釁似的故意放慢速度,緩緩地向大花的咽喉咬了下去。
大花先是渾身一陣哆嗦,然後就成了洩了氣的皮球,慢慢的就沒有動靜了。
“大花!”張顯揚眼看著大花被活活咬死,氣的發瘋,把手裡的拖鞋死命的朝黃鼠狼扔去。
張顯揚的拖鞋剛剛脫手,眼前的黃鼠狼又是化作一道黃光飛向院牆,在牆角處輕巧的反彈了兩下,之後一個筋斗翻出院外,不見了蹤跡。
大花的屍體直直地栽倒在了一邊,而此時張顯揚扔出的拖鞋才剛剛落地。
“我你媽!”張顯揚抱著大花的屍體仰天長嘯。
據張顯揚事後回憶,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罵街,可見這件事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