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時辰,迎娶隊伍就該到來了。
自己終於得償所願,成為江南名士錢牧齋的嫡妻,而不是某個人的妾室,從小立下的志向終於變成了現實,老天爺真是待自己不薄。
但是,柳如是在滿是欣喜的同時,內心深處卻還是有著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那個自己深愛著的奇男子,從此終究成了路人。
“來者有無說明身份?”
柳如是聞言心中一動,隨即舒展手臂,精緻的手掌由寬大的衣袖中探出接過了信封。
雖然沒有落款,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就是那個人送來的。
開啟信封,纖纖玉指往裡稍一探尋,一張摺疊的上等桑皮紙被抽了出來,展開紙張,一種自己熟悉異常地筆跡映入眼簾,清秀雋麗的趙體透著一股隱藏的憂傷。
這是一首詞。
《江城子病起春盡》
一簾病枕五更鐘。曉雲空,卷殘紅。無情春色,去矣幾時逢。添我千行清淚也,留不住,苦匆匆。
楚宮吳苑草茸茸。戀芳叢,繞遊蜂。料得來年,相見畫屏中。人自傷心花自笑,憑燕子,舞東風。
很明顯,這首詞是表達了深深地相思之情,詞中滿是對過往的回憶,並在最後透露出自己濃濃地不捨之意。
在第一句裡,作者暗示,自己相思成疾了。
這是陳子龍寫就並遣人送來的。
柳如是反覆低聲吟誦,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自面頰滑落,滴在了桑皮紙上,六年前兩人朝夕相處、花前柳下的場景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之中。
郎情妾意、情切意篤,世人豔羨、好友齊賀。
柳如是本以為這就是人生的終點了。
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現實總是無情又殘酷。
隨著那個負心人的原配打上門來,所有的柔情蜜意眨眼間便被雨打風吹去。
可令柳如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陳子龍竟然在這個時候送來了這麼一首詞,他到底要如何?
“憐兒,你去樓下告知送信之人,從今日起,楊愛便已是錢家婦。
若是詩詞唱和,錢楊氏自當以淺才應之,除卻此事,其他勿言!”
柳如是輕拭淚痕,輕聲而果斷地吩咐了下去。
崇禎十四年十二月,朱由檢下令修改《大明律》相關條款。
“凡夫亡故者,其名下所有財產皆歸其妻妾兒女承繼,其他父兄族人者均無權索要,違者以非法謀奪他人財產罪論,可處杖八十、流三千里,五年不得赦歸。
有司官員需按律秉公處斷,凡徇私枉法者以同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