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翁,自朝廷決意於運河鈔關加徵商稅以來,江南一帶已是民怨沸騰,此間民意想必東翁也有耳聞。歷朝歷代盛世明君當政之時,皆以藏富於民為其執政之基石,鮮有如今與民爭利此等惡政者。當下正值海內初定、與民生息之時,未曾想朝廷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於大明存續根基之處,行此竭澤而漁之事,如此倒行逆施、與民為敵之舉,實乃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乎?學生以為,東翁既執政一方,就當順應民意,聯絡志同道合之輩一併向朝廷施壓,請廢加徵商稅之策,以維繫江南之繁華。還請東翁等著重指出,若是朝廷繼續一意孤行,大明財稅之地恐有動盪之危,此非社稷之福啊!”
李俊山說到動情處,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負手舉目上望,大有憂國憂民的聖賢風範。
“佳嶽所言甚合吾心,本官與一干同窗故舊書信往來之時,亦曾談及徵稅之話題,幾乎所有江南子弟出仕之人盡皆憤憤不平,有言辭激烈者甚至直指某始作俑者,言某人似有走其兄之路,並稱其恐亦會有其兄之禍矣!當然了,此等言語本官絕不贊同,但本官明其心意乃一心為民,只不過言辭稍顯過激耳。今日既是佳嶽提及上本朝廷之事,那本官自會當仁不讓,稍待便會寫信與一干志向相投者聯絡,將江南之民心民意稟報朝廷,促其幡然悔悟,收回此等害民之策,以確保江南之地平安無事!本官讀聖賢書,自當為民請命,為了江南眾生,就算舍了這頂烏紗帽又有何惜哉!”
劉祚面上一副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的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那麼回事呢。
若是他剛才那番話被朱由檢知道,雖然來自對生命異常重視的後世,但朱由檢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下旨將他的腦袋砍下。
這不就是明擺著詛咒自己和朱由校一樣短命嗎?
“東翁為民請命之舉令學生感佩之至!但僅有此舉還遠遠不夠!有些人怕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若其無切膚之痛,東翁等朝官之義舉怕是無法令其改弦更張!現江南無數商戶既是對商稅一事深惡痛絕,那就當用言行來表述情願!京師以及北地一干重鎮,無不依賴江南物資之供給,若江南萬千商戶相繼罷市,江南出產之物北上之途驟然中斷,東翁等朝官的奏本再抵達朝堂之上,學生敢斷言,商稅之策當會即刻廢止!此所謂雙管齊下也!”
“此策甚妙!佳嶽真乃吾之子房也!哈哈哈!”
劉祚撫掌大笑,李俊山滿臉自得的笑容,衝著劉祚拱手施禮,儼然一副諸葛在世的舉止。
劉興文在一旁聽的心驚肉跳,他也是有秀才功名讀過書之人,剛才劉祚誇獎李俊山的話若傳出去足夠掉腦袋的。
你把李俊山比作張良,那你是誰?你姓劉,莫非是想學那個幹翻了項羽的亭長?
“六弟,李先生之策雖佳,但是不是有些過了?萬一朝廷狠下心來調大兵前來該如何是好?我看實在不行咱就忍了這口氣算了。聽說錦衣衛那個姓梁的千戶貪財好色,咱們不如拿出五千兩銀子來給他,讓他把咱們的船貨放行,這事就這麼過去就成了,若是鬧大了怕是不好收場啊!”
一直沒有開口的劉興文忍不住出言勸道。
雖然有劉祚做靠山,劉氏商行的生意做的順風順水,但劉興文畢竟不是那種眼界心胸多麼寬廣的人,剛才劉祚和李俊山毫無顧忌的言行讓他心裡沒來由的感到了害怕。
“世兄且放寬心,據吾所知,本朝江南義民抗稅之事不勝列舉,且每次幾無不成,朝廷從未採用強硬手段予以壓制,況此次罷市乃歷來涉及人數最廣一次,時日一長,京師等地各種物品奇缺之下,其價定會飛漲,一旦民怨沸騰,朝廷除了妥協還有何良策應對?!今日所謀尚有用到世兄之處,世兄可暗中與平常交好之富商巨賈聯絡交談,共商此次盛事!”
李俊山眼珠一轉,捋須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