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清楚,兵部只是按薊鎮上報的人頭撥下錢糧,並未提核查兵員數額一事,在當今朝廷嚴查各地統兵大將吃空餉的前提下,這已是朝廷對薊鎮釋放的極大善意了。
其實吳家在遼東多年,早已透過走私、吃空餉、經商等手段撈取了大量的財富,此次移鎮薊州後,已經察覺到朝廷對遼東將門不滿的吳襄生怕因小失大、為了那點空餉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上報兵部的薊鎮兵員數額並無多大水分。
儘管如此,他吳家終究還是要欠著朝廷的情分的。
“吳某於遼東戍守多年,與遼東各統兵將官甚是熟稔,沈公此次跟隨督師赴關外就職,終歸是人地兩生,遼東戍守之官將皆是數代鎮守,其中難免有跋扈無禮之輩;沈公若遇為難之事儘管開口,吳某的面子遼東官將大多還是會給的!”
吳襄這番話名義上是對沈世玉講的,實際是說給洪承疇聽的。
從自己率部移鎮、勇衛營守禦山海關,到今日洪承疇替換昏庸的吳阿衡督師薊遼,這接連不斷的行為正如次子吳三桂所言,朝廷對遼東將門已經無法忍耐,他吳家必須要拿出一個態度來了。
雖然不清楚洪承疇此去遼東會採取什麼手段,但與遼東將門間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
吳襄知道自己幾個舅哥以及手下那幫將領的德行,如果洪承疇手段過於簡單粗暴,在事涉個人利益的問題上,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出現極端事例。
前任薊遼督師吳阿衡赴任錦州不久,就被遼東那幫武將連嚇帶哄的趕回關內,無奈之下只能龜縮於薊鎮,整日飲酒消愁,直至被一道聖旨罷職回家。
祖、吳兩家雖然是利益相通,在大事小情上向來共進退、同取捨;但吳襄素無大志,對目前的富貴榮華已是相當滿足,他甚至有過走通朝廷重臣的關係,回京謀取一個虛職、安享富貴的念頭。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吳家已被舅哥們綁在了一條船上,想要脫身談何容易。
“呵呵!左都督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沈某不才,追隨洪公身側已五載有餘,期間見識過無數重將悍卒、兇賊惡徒,屍山血海中混跡多年,沈某自認不乏膽識與見識;遼東一地終歸還是大明之地,遼東將卒亦是大明官軍,洪公身負聖命督師薊遼,此乃代天子行事也!沈某亦曾慮及此行後心有所悟,值此四海平定、官軍強盛之際,大明之境內何人敢違抗天命!”
沈世玉言罷,端起酒碗仰頭喝乾。
他知道吳襄的示好之意,但身為欽差大臣的幕僚,沈世玉決不能示之以弱,他這番話其實就是代表著洪承疇的態度。
酒宴與酉時末結束,吳襄父子分別恭送洪、沈二人回客房歇息。
到達客房門口時,沈世玉轉身對身後的吳三桂開口道:“長伯,數月不見,學問可曾放下?來來來,隨某進屋,某要考校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