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聞聽王應熊的奏報後,心中已是明白,這位戶科給事中胡大可肯定是受人指使下,才動用手中極少使用的權利封駁自己的聖旨的,原因很簡單,聖旨內容觸犯了江南士紳們的利益。
對於江南士紳來說,除官船外所有船隻繳費一事尚能勉強接受,但聖旨中突然將鈔關作為徵收商稅之所,這已是無法再忍之事。
現行的鈔關收費方式,是按類似於後世的過路費方式收取的。打個比方,一艘滿載的商船由蘇州起航,運載大量貨物到京城售賣,全長三千多里的航程,每個鈔關只需繳納三兩多的通行費,八大鈔關合計徵收約為二十五兩左右。
這點費用對於那些一船價值上千兩貨物的商船來講根本微不足道,對於朝廷來講,一萬艘船也不過徵收了幾十萬兩銀子。
但這次朝廷準備在鈔關上加徵商稅,並且是二十取一,這對於江南士紳們來講是絕不可接受的。
這意味著一船價值兩千兩銀子的貨物,一次就要繳納一百兩銀子的稅,這不就等於朝廷從自家口袋裡掏錢嗎?大明享國兩百餘載,哪有如此昏庸無道的昏君?這是要逼著咱們造反嗎?
是,官軍剿賊抗奴都需要糧餉,維持朝廷運轉也需要錢糧。但這些糧餉加徵不都應該是加到那些種田的窮鬼身上嗎?怎麼對我們這些國之干城下手了?這還有天理嗎?不行,這種昏君的率性胡為必須要堅決抵制,這大明應該是我們士紳與皇帝共治才對,不能由得他妄為。
“現下朝廷需要大筆錢糧賑濟災民,官軍糧餉也是缺口極大,計徵商稅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商人本身不事生產,只需透過經銷販運便從中獲利,計徵商稅只不過讓其利潤略微減少罷了,此事朕意已決,絕無收回聖旨之可能!”
朱由檢的態度很堅決。
“現下天下鹽利皆歸聖上與朝廷,其利已是極大;若是強行計徵商稅,恐致民意洶洶,以致江南局勢有動盪之憂。這與民爭利之舉怕是甚難服眾,將來史官筆下,聖上之清譽怕是不佳!商人雖不事生產,但若無其貨通南北,天下日用從何而來?聖上之意難道是欲禁絕其流通不成?”
王應熊的大帽子已經衝著朱由檢扣了過來,很顯然,王次輔很堅決的站在了胡大可這邊。
原先的崇禎皇帝很重視自己的聲名,總怕在青史上留下汙點,所以就算想到了某些利國利民的舉措,但因為觸動了某些集團的利益,最終在眾人的引經據典、慷慨陳詞中敗下陣來。
但現在的朱由檢可不是原先的崇禎了,對於王閣老拿青史來說事的幼稚舉動,朱由檢直接嗤之以鼻孔。
青史留名?
歷史就是個小姑娘,最終是由得到她的人才有權利將她打扮的花枝招展。
而朕,就是那個掌握權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