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府外,頭戴圓帽,腳蹬皂靴,一身黑杉的王世勤正在百無聊賴的等候旨意。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朱純臣和李國楨上朝不久,東廠的數百名番子已將二人府邸團團圍住,只等一聲令下便衝進去抄家。
隨著傳旨的小黃門的到來,王世勤意氣風發的一揮手,喝道:“走”,隨即一馬當先向國公府大門行去,十幾名頭戴尖帽,穿著白皮靴,腰間繫著小絛的褐杉的檔頭緊跟其後。
成國公府大門緊閉,牆上有人在探頭張望,看到王世勤等人,牆頭有人喝問道:“國公府邸,不得擅闖!”
當東廠番子將國公府圍住後,府內之人便已覺不妙,想去稟報自家老爺,但根本出不去。朱純臣的夫人是李國楨的姐姐,向來以彪悍著稱,派遣數十名家將想硬往外闖,結果被弓箭射倒十餘人,剩下的狼狽而回,這才下令關閉了大門。
一名檔頭高聲手舉明黃色卷軸喝道:“奉旨查抄成國公府邸,速速開門!抗命者誅之!”
裡面一陣紛亂驚呼過後,大門緩緩開啟,一名掌班一揮手,兩百餘名番子在各自檔頭的帶領下湧入國公府,王世勤想了想,將邁進大門的一隻腳收回,立在門外等候。不多時,一名檔頭手持個木匣從府內跑了出來,來到王世勤身邊行禮後將木匣交到他手裡,王世勤接過後不耐煩的看向西邊,襄城伯府的物證還沒送過來。木匣中有東廠偽造的成國公府將京營官軍鎧甲器械賣與建奴的數量與收據,還有從京營中貪墨與倒賣軍糧所得銀錢賬目,朱純臣時常都要查驗,李國楨也是同樣如此,賬目上的數字意味著銀錢,讓人百看不厭。偽造的文書由朱貴等朱純臣今日上朝後放入他的書房,並交代清楚具體位置,東廠的抄家老手已找便到。雖說不用抄國公府便可直接偽造後上呈,但王世勤第一次辦案立威,覺得總要做足全套才算完美,也更有成就感。
就在東廠抄家之時,京城南面的官道上,數輛馬車往南緩緩行進著。朱貴妻兒坐一輛,柳絮帶著福兒與潘娘子同坐一輛,朱貴神情複雜的獨坐一輛,車上拉著他多年的積攢以及東廠賞給他的一千兩銀子。背主求生也是無奈之選,看來老爺是活不成了。官府抄家向來留女不留男,夫人和幾位姨太太、數位小姐應該沒事,只是以後沒了錦衣玉食,怕是要吃許多苦頭了。將來自己安定下來後,會託人打聽著她們,暗中送些錢糧,算是報答老爺對他的厚待吧。為了福兒,自己只能聽命與人。將來去了地底下,也無顏再見老爺一家子了,只能躲得遠遠的,永遠見不到最好。朱貴眼眶中溢滿了淚水,聽任馬車慢悠悠的一路向南而去。東廠早就給他全家辦好了戶籍和路引,目的地是江南的一處小鎮,家產豐厚的朱貴一家,足可安穩的維持數代。
一刻鐘後,一騎自遠處飛奔而來,馬上的檔頭也是手拿一個木匣,王世勤不等他下馬,便迅速走下臺階翻身上馬後打馬而去,那名檔頭驅馬跟在他的身後。
“稟皇爺,東廠將物證呈送過來了!”
隨著李二喜的小聲稟報,崇禎緩緩睜開眼睛,吩咐道:“呈上來吧!”
朱純臣和李國楨看到熟悉的木匣之後,兩人對視一眼後,頓時氣色灰敗不堪。當李二喜將成國公府將軍械賣與建奴的證據拿過來給朱純臣觀看的時候,朱純臣滿臉漲的通紅,一雙眼睛似要瞪出來般,腰腿用力作勢要起,但被兩名大漢將軍死死按住,他拼盡全力掙扎,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
朱純臣死死盯著崇禎,眼裡想要滴出血來一樣。說他貪墨軍餉,倒賣軍糧他認了。偌大的國公府上下數百人,若是單靠做生意哪來那名多銀錢供給家人的錦衣玉食?這些他都認了。他一直覺得就算這次皇帝想清算,最後頂多來個削爵。只要不是謀逆,保住性命沒有絲毫問題。誰知道這個狗皇帝竟然給他炮製了交通建奴的罪名,這可是等同於謀逆的大罪,這次不光自己玩完,家人的命運也是可想而知。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這個皇帝來自後世,因為厭惡他後來背主投誠,便處心積慮的以莫須有的罪名處置與他,這個結果其實多少有點無厘頭了。
數日之後,聖旨下來,朱純臣、李國楨斬首棄市,兩家成年男丁盡皆處斬。朱、李二人的罪名是陰蓄死士,私藏兵甲;交通內外,意圖不軌。其餘女眷親屬流瓊州,僕從丫鬟每人五兩銀子放歸還家。
兩家在京城的各種商鋪酒樓被四海商行迅速接手,這些商鋪都位於黃金地段,尤其是五間鹽店和兩座酒樓,每年都能給崇禎帶來豐厚的利潤。
崇禎之所以沒用貪墨剋扣軍餉,苛待士卒,倒賣軍糧的罪名處置兩家,是因為那樣的罪名太輕。這些行為在朝中軍中普遍存在,也為大多數人所認可和接受。要是用這樣的罪名就將存在兩百餘年的兩家豪門連根拔起,會顯得皇帝太過薄情,也使的很多人心生怨念。
在勇衛營威名的強力壓制下,京營內甄別朱、李二人親信的行動也是非常順利。雖然兩人在京營中遍植黨羽,但這些人很多是京中紈絝,平時也就是吃喝嫖賭,欺壓良善,也沒什麼大惡,真刀明槍的陣勢一下子就腿軟。經過薛濂與衛時春在軍中的關係提供的線索,兵部篩查出與二人有牽連的將領上百人,這些人中除了真正的鐵桿親信數十人被崇禎下令斬首外,其餘沾著邊的最終被網開一面,交納一定數額的銀兩後革除軍籍回家。
最後聖旨下來,以陽武侯薛濂提督京營,衛時春副之,京營的兵制自然就是崇禎與薛、衛二人善談過的。兵部與錦衣衛共同派員駐軍監督軍紀以及糧餉兵甲的發放使用,並有單獨給皇帝上本的權利。若是軍中主將有何違反軍紀的行為,兩者都可用秘本上奏。
東廠因為查抄公伯府邸而名聲大噪,王承恩順勢向京城各個衙門派去了坐記,用以監視各衙門的日常政務,甚至連錦衣衛衙門也派有坐記。自此,東廠威壓錦衣衛的風氣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