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陳奇瑜之所以下令死守,也是想將流賊擋在壽州這座鳳陽的門戶外。太祖當初不知道怎麼想的,堂堂龍興之地居然未建城牆。鳳陽就像一個全身赤裸的美人,就等著流賊們上去蹂躪摧殘。可能他老人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子孫會淪落到被土匪欺負的地步。
李隆一聽有援軍,果然興奮不已,他揚聲笑道:“哈哈,原來大人早有準備啊!既然有援軍,老子還怕這些土賊作甚!本來老子打算闔家殉國,這下不用死了!哈哈!能活著真好!”
李隆嗓門洪亮,周圍坐地計程車卒聽到他說的援軍二字,本來早就膽寒的軍卒們頓時膽氣壯了起來,緊張擔心的神態一掃而空,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很快,有援軍即將到達的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城牆,士卒們興奮的情緒也傳染給了正在忙碌的民壯們,一時之間城牆上到處充滿了歡聲笑語。
劉致遠不知不覺也被這種歡快的情緒感染,本來異常沉重的心情也感到輕鬆了一些。他望著這一張張淳樸鮮活的面孔,心中慨嘆:一場大戰下來,這些面孔自己還能看到幾張?他們家中的父母妻兒往後會有多少時日,活在痛失親人的無盡苦痛之中?
州衙的二堂之中,頭戴烏紗,身穿青色鷺鷥補服的汪衛坐於主座之上。這個位子向來屬於知州,作為副貳官的同知哪有機會坐倒這裡,今日劉致遠放權給他,汪衛終於有機會品嚐到主位的滋味。戶房的書辦和幾名書吏坐在一側,面前的案几上擺放著筆墨紙張,準備用作記錄之用。
堂下兩排座椅上,坐著數十名城內官紳和躲避流賊逃進城內的鄉紳,一些臨近相熟之人正在竊竊私語,話題無非是城池能否守得住,以及州官召集來的目的等等。
汪衛神態威嚴的打量一下眾人,然後清咳一聲,開口道:“本官乃壽州同知汪衛,今日受知州大人所託,召集諸位先賢士紳前來議事。想必諸位也能猜到下面所議為何事。流賊已至,壽州處於淪陷之危!我等所議便是如何守住壽州,守住家園,守護黎民百姓,守住家中老小的性命!”
位居左排首位,曾任南京工部侍郎一職,現已致仕歸家,年已七旬的於騰蛟微一拱手後開口道:“汪大人不必多言!流賊禍亂大明為時已久,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無數士紳百姓慘遭屠戮!現今賊既已至,無他,捨命耳!命即可舍,何況財乎?!朝廷養士兩百餘年,該是我等報恩之時了!老朽捐銀五千兩,糧一百石!”
坐在他下手的是曾任雲南按察副使,現已致仕,年已八旬的周鳳翔,老頭鬚髮皆白,但聲若洪鐘,他大聲道:“毀家紓難方為豪傑!老朽捐銀三千兩,糧兩百石!”
汪衛三旬年紀,正值熱血之年,眼見二位如此做派,不由血脈僨張,他雙手猛地一拍,大聲道:“好!二位老大人實乃我輩之楷模!本官自會建言知州大人向朝廷上本稟報此事!以為天下朝官之榜樣!”
於騰蛟和周鳳翔手撫長髯,微笑不語,他們這個年紀對於一切都已看淡,汪衛的話並未讓二人心中有何波瀾。
二人的慷慨解囊帶了個好頭,餘下的不管是致仕官員也好,家族有人在朝為官計程車紳也好,背靠官府經商發財的鄉紳也罷,面臨生死關頭的眾人紛紛搶著表態,雖然捐資數額不能超過兩位致仕朝官,但捐獻的糧食卻是不少,最後統計的數目讓汪衛吃驚不小:此次勸募,到場的三十餘位共捐白銀八萬四千兩,糧食五千零兩百石。捐獻糧食最多的是壽州本地糧
商李金仙,他一人捐糧兩千五百石。
書吏將各人所捐錢糧數額匯總後交到汪衛手中,汪衛當即令戶房安排人手和車輛,將這些物資從捐助人府中搬運到衙門庫房中,並向劉致遠請示後,壽州衛派一百人守護庫房,任何人沒有知州衙門手令不得靠近,否則可以當場斬殺。
劉致遠還表示,等打退流賊後,將在州衙門前立碑,上面鐫刻眾人姓名和數額,以供後人追思敬仰之用,此舉博得一眾士紳的強烈好評,這個時代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能青史留名。劉致遠的方法正搔在眾人的癢處,募捐活動至此落得個皆大歡喜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