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弓弦響動,一隻三稜鐵箭射向登城官兵,正中眼窩,他大叫一聲向後就倒,正砸在待要登上城頭的另一名官兵的身上,兩人一起掉落城牆。
守城青壯回過神來,幾個人抱起一根粗粗的木頭,衝著雲梯狠狠砸了下去,只聽一陣慘號,這架雲梯上的官兵被砸落下來。
射中官兵那人卻是盧氏縣巡檢王志瑞。作為本縣巡檢,手下有五十名巡丁,他本人平時喜好武藝,也時常訓練手下,隨縣丞剿滅過幾只小股土匪,倒也頗有戰鬥力。
這次官兵攻城,他把手下全部帶來守城,如果沒有他這些巡丁,單單這些民壯守城,城早破了。
但就算巡丁們有點戰力,還是無法和正規官兵相提並論,這才不到半個時辰,五十名巡丁已經傷亡過半,民壯死傷更多,他估摸著城是守不住了。但自己身為朝廷命官,能守一刻算一刻吧,大不了最後以身殉城。
王志瑞大聲吼道:“快扔灰瓶,快扔!”
巡丁和青壯拿起城頭的灰瓶紛紛擲下,裝滿石灰的陶罐落地後崩裂開來,裡面的石灰四下發散,城下的官兵不是被石灰迷了眼,就是被嗆的狂咳不止,頓時一窩蜂向後逃離。
守城的壓力頓時一輕,巡丁青壯齊聲歡呼起來。
王志瑞來到知縣夏祖勳面前,兩人皆面色沉重。他們知道官兵只是暫時被阻,下一次攻擊,肯定是擋不住了。
王志瑞拱手道:“大人,你帶著家眷走吧,我帶人擋一陣子,賊人攻進城也不會管跑掉的人,他們肯定會劫掠一番再顧其他!”
夏祖勳是崇禎三年同進士出身,在盧氏縣已是第二任。
他正色道:“朝廷委我為此縣父母官,守土有責,本官若獨自逃生,留治下百姓被賊人屠戮,你覺得我活著還有滋味嗎?縣丞方大人、主簿劉大人皆已戰死,本官絕不苟活!”
徐來潮面色陰沉的看著官兵們如潮退下,吩咐道:“派軍法隊督陣,若敢有臨陣脫逃者斬!一群廢物,連個青壯把守的小小縣城都打不下!組織人馬再攻!”
手下偏將領命而去。徐來潮本打算鬧一次譁變,逼著朝廷多發餉銀,然後攻下盧氏縣城,大肆劫掠一番發個大財。然後謊稱流賊破城,他徐來潮指揮部下浴血奮戰,最終收回城池。
最後殺一些平民,割下人頭,上報說是流賊就行了,反正殺良冒功一事很多軍頭都幹過。至於事情暴露一事也好辦,只要把縣裡官員士紳殺淨,一般老百姓一輩子也就生活在方圓幾十裡的範圍內,誰能有那麼大見識去上面告狀?
現在流寇猖獗,關外還有建虜肆虐,朝廷正是用他們這群武將之時。到時殺幾個替罪羊,就說是他們裹挾自己譁變,自己一直被綁縛看管,沒機會逃脫。就算有人看破,估計朝廷也只能捏著鼻子承認他所說的。
偏將帶著軍法隊上去了,徐來潮拿過椰瓢喝了一大口,裡面裝的是酒,一口酒下肚,心裡舒坦了一些,沉了沉剛要再喝一口。突然地面微微的震動起來,一陣轟轟的聲響傳來,由遠及近,他把手中椰瓢一扔,猛地站了起來,畢竟是久經戰陣的老行伍,這動靜太熟悉了,騎兵!是大股騎兵突擊的聲音!他驚恐的大叫道:“軍陣!向後迎敵!敵襲!敵襲!”
洪承疇這個老王八不是帶隊去陝西了嗎?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他譁變,並且如此迅速的派出騎兵前來攻擊!完了!想到騎兵他就想到了曹變蛟,一定是那個愣頭青帶隊!那個上了戰場就玩命的二愣子!自己太大意了,中軍設在後面,連個探馬都沒放,完了!徹底完了!為今之計只有跑了,隊伍是顧不上了,保住命再說!將來大不了投賊,以自己的本事,將來說不定有東山再起之時。
心思電轉之間,也就一瞬,他接著大吼道:“牽我的馬來!”
已經遲了,不等親兵給他牽過戰馬,一身黑甲的曹變蛟手持馬槊當先衝了過來,身後是四百名已經衝起來的騎兵。
曹變蛟不顧身前驚慌失措四處奔逃的叛軍,在他馬前面的活物被戰馬一撞而飛,他眼睛轉動四下搜尋著徐來潮的身影。突然他眼前一亮,發現了被一群親兵圍著,正在手忙腳亂上馬的徐來潮。
他嘴角撇了撇,冷哼一聲,一抖韁繩,腰腿用力一夾馬腹,戰馬加速衝著徐來潮直奔而來。徐來潮扭頭看到曹變蛟殺來,心膽俱裂,吼道:“擋住他!擋住他!”
他身邊的親兵紛紛抽刀迎向曹變蛟,徐來潮跨上戰馬一夾馬腹,迅速向人少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