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清晨五點十五分,尤涅佛猛地睜開眼睛,看見刷得近乎純白的四四方方天花板。
天花板的中間懸著一盞燈,裡側是一隻最常見的梨形燈泡,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面的燈絲。
外側則罩著一個通體白色、但邊緣是黑色的碗形燈罩。
只要按動房間門口的開關,燈就會發出白色的光,即使是夜晚,也恍若明如白晝。
牆壁也是白色的,但存在著木褐色的地板,黑褐色的窗門,以及各種不同顏色的傢俱,如各種各樣的剪貼畫,試圖將房間調和成一個普通的場所。
叮!
腦室裡突然迴盪起這樣清脆的響聲,眼前的這些圖層終於重新拼合在一起,尤涅佛控制著自己的指頭動彈了一下,緊接著是指節,然後是整隻手指……
身體漸漸復甦過來。
尤涅佛支撐著手臂坐起身來,深深吸進一口氣,直到肺部鼓脹到極限,才慢慢吐出……
渾身是汗……
尤涅佛抓了抓頭髮,感覺腦子裡亂糟糟的,彷彿一千條一萬條的水管糾纏扭曲在一起,卻又空落落的,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腦脊液。
枯竭。
他呆呆地注視了什麼,但事實上什麼都沒注視。
過了一會兒,他掀開薄薄的藍色被子,從床上跳落下來,卻差點因此扭到腳踝。
穿上短袖T恤和工裝短褲,卻不小心把衣服穿了個反。
尤涅佛深吸一口氣,拿起臉盆、毛巾、牙刷、牙膏和杯子,走出臥室,去新房子的盥洗室。
經過鑲嵌在盥洗室門口牆壁的鏡子,他看見自己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睛裡竟佈滿血絲。
走進盥洗室,接了一盆清冽的冷水,水面波動,光影閃爍,他微微發怔。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臉朝下蒙進臉盆裡,任由冷水在臉上拂動。
感受著水的冷冽,以及浮力對面板的擠壓,尤涅佛屏住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目前的狀態不支援他做深入的思考。
三十秒鐘左右,他從臉盆裡抬起頭來。
腦室裡充斥著的神經組織,就好像乾枯了的被撕成細條狀的海綿絮吸到了水。
儘管仍有乾涸的感覺,但已經要好了一些。
將臉擦乾,洗刷牙齒,再洗一次臉。
如往常一樣,儘可能快地走出盥洗室。
他再次看向門口的鏡子,發現眼睛已經恢復了平日裡冷靜的灰色。
冷靜。
經過長長的走廊,回到臥室,放好洗漱用品,把被子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