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一口鮮血全數噴到病床的白床單上,把正好進病房換藥的小護士嚇得大叫,忙給我祖父檢查身體又出去叫醫生,這樣一來,祖父也躺到病床上了。
吐血後,祖父的精神差了許多,但是體檢沒有查出任何問題,甚至還很健康,醫生給出的解釋是祖父是在太老了,精神差也是正常,但我知道一定是祖父在給李蘭峰檢查身體時出了岔子。
因為祖父常年替公家辦事,所以得到不少照顧,住進了高階病房,不用自己花一分錢,李隊長還要派人替我守著,被我拒絕了,一是沒必要,二是不放心。
當天入夜,祖父見警察都離開了,四處無人,便小心地告訴我,他白天在給李嵐峰檢查的時候中招了。
他說,經過一番檢查,李嵐峰的三魂俱在,但真魂上的禁制還沒有解去,於是他嘗試破解,沒想到下禁制的人陰險狡詐,將浮魂送回時暗中做了精神攻擊的手段,他大意之下慘遭暗算,祖父也坦言,即便他沒有大意,此人的功力也極為深厚,他對付起來也有些麻煩。
枉我之前還覺著此等宵小是怕了我祖父的威嚴,沒要到人根本就是來找麻煩的,這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這完全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我認為這對一方大拿來說是難以忍受的,於是便立即詢問祖父復仇的計劃。
出乎意料的是,祖父還真的能忍住,他告訴我,他傷到了根基,一時半會是好的不了的,即便恢復過來,功力也有可能大不如前。可以說我們已經壞了那人的好事,只要他存在一天,那人勢必不會善罷甘休,直到將他從地球上除去。
這麼兇?我大駭,心想這年頭好人比壞人還難做,到處樹敵,沒點看家本事連小命都難保,我問祖父接下來怎麼辦,要不是就躲在醫院裡,直到把傷養好。
祖父說不可,此人既然能悄無聲息地將李嵐峰的浮魂送回來,就有本事在這鬧市裡對他不利,而且說不定還會連累無辜的人。
“你明天一早就飛回皖南區,安心待在家裡,不要再過來!”祖父嚴肅地對我說。
我聽了這話眼睛立馬紅了,很明顯祖父是怕仇家上門,不想連累我,但他是我的親祖父,血濃於水,而且這段時間我們已經尋回缺失多年的祖孫之情,這讓我怎能丟下他獨自逃命?
我想,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於是跟祖父說:“不行,爺爺,你也跟我一起回皖南吧!”
祖父搖頭,說這個人本領高強,心狠手辣,能夠制敵千里之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而且無端連累我的父母,我是父母的獨生子,也是他唯一的孫子,他這一支唯一血脈,萬萬不能被他親自毀掉,所以我速速離開才是最上策。
為了安撫我,他慘笑道,由他面對那幕後黑手,也未必全無勝算。
祖父說的悲壯,有著讓我不得不從的理由,可我從他的眼神中流露的全是英雄遲暮的悲哀。
人們都說,一個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的人,可以被稱為超人,一個能在困難面前挺身而出的人,才可以被稱為英雄。
可以說,祖父於我、於所有他幫助過的人、甚至於這個社會來說,都是英雄,而一個英雄沒理由在他曾經奮鬥過的土地上以最為悲壯的方式慘淡收場。
想到這裡,我越發痛恨在那背後攪動風雨並讓我祖父身受重傷的妖孽。我咬著牙,撲通一下跪倒在祖父面前:“你教我,我年輕,我跟他鬥!”
祖父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劇烈咳嗽,緊接著又從嘴裡噴出一口老血。我見這血烏黑髮粘,感覺不妙,便要去喊一聲,卻被祖父攔住,問我:
“你當真?你應該知道踏入這行意味著什麼。”
“當真!”我不加思索地回答,因為我確實下定了決心,不過我沒有將這與東海遺族的使命掛鉤,這是兩碼事。
祖父聽了我的回答,突然放聲大笑,老淚縱橫,也不知是悲還是喜。良久,他才對我說,“明日辦理出院手續。”他還是沒答應我,不過已經沒再趕我走了。
我問,出院之後去哪裡,回家嗎?
祖父點頭,說對,回富城峪,不過不是回家,是去富城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