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日暖,振威鏢局裡,老鏢頭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
老人習武多年,雖然不曾練成什麼天下無敵的武功,可多多少少也算是強身健體了,身子骨要比尋常人好上不少。
只是到底是上了年歲,這些日子越發有些慵懶了,如今鏢局裡的小事都是交給趙歡在打理,說是要試著栽培這小子,看看這小子的本事。可只有老人自家知道,如今他的精力真的是不濟事了。
想著想著,老人嘆了口氣,他自小在西南長大,這輩子雖然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可到底最喜歡的還是家鄉,只是這麼多年,他從來不曾覺得家鄉的日頭這般惹眼。&n
果然人一上了年歲,總覺的萬般事情都可憎起來。
“朝兄弟啊,你說這人一上了年歲,是不是連狗都嫌棄?如今我的年歲也不小了,還不退下去,那些小傢伙們會不會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老人看向一旁同樣在樹下曬太陽的朝清秋,原本樹下的該是兩人,只是如今趙歡自家忙碌的焦頭爛額,自然也就沒有心情,也沒有空閒來陪著他們曬太陽。
朝清秋伸了個懶腰,用手遮了遮頭上的日頭,笑道:“我又不曾老過,這倒是不知了。”
“滑頭,早晚有一日你要像老頭子我一樣躺在藤椅上曬太陽。”
朝清秋笑道:“那就先謝過老鏢頭的吉言了。”
老人後仰躺倒,將手中的蒲扇蓋在臉上,日頭正烈,其實無甚用處,只是少年之時就習慣瞭如此罷了,自小養成的許多習慣,哪怕長大之後明知沒有任何用處,卻依舊是不願更改,到底是改不掉呢?還是不願改?老人自己也說不清。
“小時候常聽人說,人一老了,萬般事情都好像一下子變的面目可憎起來。年與日馳,老之將至,不獨厭惡世事,也厭惡那個面目可憎的自己,那時候我還不信,覺得日後即便是老了,也必然不會如此,只可惜。”
朝清秋笑道:“只可惜前人之言果然靈驗,少年之時總覺的自家總是和旁人不同的,覺得我就是做大事的料子,旁人如此,我卻必不如此,旁人受不得的苦,我卻受得,旁人做不了的大事,我卻做得。只是事到臨頭,卻發現所謂的自以為就真的只是自以為,旁人如何,其實自家也是如何,如此而已。”
被朝清秋說中了接下來要說的言語,老人也不惱怒,只是笑道:“朝兄弟年歲不大,可卻早早的有了如此覺悟,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畢竟老頭子我是活到了這個歲數才明白這個道理的,若是生在富貴人家,一輩子不曾經歷過什麼傷心事,順風順水,多半隻有到老了才會明白這個道理,只有經歷過真正的傷心事,才能真正體會到世上總會有些事無能為力,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就是這個道理,看來朝兄弟之前的日子也過的不簡單啊。”
樹影斑駁,日光透過樹上繁密的枝葉散落在地,在地上投處一道道細小光暈。
朝清秋笑了笑,“窮人的孩子早當年,其實算不上什麼好事,人活一世,有些東西,丟了就是丟了,哪怕日後再富貴也終究是找不回來了,我還算幸運,最少過了些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日子。至於後來受的,自然也算不上什麼苦事,都是自找的而已。”
以他如今的本事,若是不想著復國,只是想要圖個安穩,只需要找一地隱居起來就是了,即便是秦人找上門來,縱然他打不過,可要逃走還是不難的。
可惜人生在世,總有些事逃不掉,掙不脫,哪怕明知放下就能輕鬆不少,可終究是放不下,人心之中總是拖泥帶水。
老人悠悠笑道:“不苦嗎?在老頭子我看來,先甜後苦,總是要比先苦後甜要難上不少的。不知甜味,自然也就不覺苦了。”
朝清秋沉默下來,沒有言語。
後院之中,一時之間安靜下來,只有滿院風動,吹。(本章未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過河卒
的園中樹葉沙沙作響。
樹影斑駁,坐在院中的兩人各有所思。&n
臨城之外,龍虎寨中。
自打當日收攏了附近山上的人馬,放出了龍虎寨將要進攻臨城的訊息之後,龍虎寨上反倒是沉靜了下來。
原本山寨之中每隔幾日就要開次宴會,載歌載舞,好不熱鬧,只是如今已經許久不曾辦過了,山寨中的人更是不敢開口,畢竟如今寨主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心情糟糕的很,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上前去觸寨主的眉頭,只是日子久了,難免有些人仗著資歷想要上前試一試,結果自然是被暴怒的周龍取了性命。
之前他對待山寨裡的老兄弟都是寬容的很,尋常時候犯了小錯,最多也就是警告一二,能免則免,極少傷及性命,只是這次即便有不少寨子裡的老兄弟求情,他依舊是沒有手下留情,甚至差點親自出手斬殺一個跟隨多年的好兄弟,最後還是周虎將他攔了下來。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周虎第一次違揹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