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師兄帶領的義軍規模不算小,只是義軍嘛,都是揭竿而起的尋常百姓,最多是有些武藝的江湖人,終歸比不得那些如狼似虎的秦軍。
加上當時東南的朝廷昏庸,不去對抗秦人,反倒是先來鎮壓義軍,說是什麼攘內必先安外。
內外聯合絞殺之下,我師兄終究是獨力難支。最後落得一場大敗。
那場戰鬥之慘烈,事到如今,每每回想起來,都依舊會讓我心有餘悸。」
小和尚道:「所以,師叔已經不在人世?」
老僧搖了搖頭,「如果不在人世反倒是還好些,可他偏偏沒有死。」
小和尚一愣。
「當時兵兇勢危,我和陳寅得到訊息,趕到那裡之時已經有些晚了。
累累屍骨,滿城血色。」
「一城之中,求死之人,死了。求活之人,也死了。唯獨你師叔剩下了口氣,被那些義軍死死壓在身下,被趕去的陳無意救了下來。」
「也不知該說他是幸運還是不幸。」
小和尚不解道:「活下來怎麼就是不幸運了?」
「幸或者不幸,自然因人而論,對有些人來說,能活著自然是幸事,可對你師叔來說,沒了他的願望,活著和死了,其實沒有什麼差別。
你現在年紀還小,這些道理還未必明白,只是以後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朝清秋暗暗點頭,對有些人來說,總有些東西,高過生命。
「後來啊,沒了義軍,失了東南之地,你師叔一蹶不振,再也沒了心氣。一身修為不進反退,整日裡渾渾噩噩,再也沒了當年的縱橫意氣。」
朝清秋忽然明白了陳寅要他來東南找此人的緣由,想必此人後來必然是重新振作了。
心事重重,一身理想破碎去,卻依舊能夠不斷突破境界,想來這就是陳寅要他來的緣由。
老僧看了朝清秋一眼,見他一臉恍然之色,又看了眼依舊懵懵懂懂的自家弟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在看來以後和陳寅那小子能不見面還是不見面好了,不然只怕免不了要被他嘲諷一番。
「你猜的不錯,我師兄後來確實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只不過,他是如何想通的,直到如今我也想不明白。只記得一個早上他在門外打坐,忽然就跑進來和我說領悟到了一個佛理。」
「第二日,晨光之中,他的修為境界一升再升。甚至要比原來都強上了不少。」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看破了心魔。」
朝清秋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有此問題是心魔所致,只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古往今來,各種道理倒是不少,可最難的卻是看破心魔,道理人人都會講,可旁人的事落到自家身上的事,總歸有些不同。
小和尚撓了撓頭,低聲道:「可是師父,這和我到底有啥關係?」
老僧垂首低眉,「因為你當初就是我從那處戰場上撿回來的。」
「是除了我那個師兄之外,唯一的倖存之人。」
接下來幾日,朝清秋都住在小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