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石城 王家礦場
驕陽下,礦工生活區遍佈青灰色小石子,反射刺眼白光,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個身穿布衣的黑髮少年蹲在地上,手持木劍敲擊石頭,發出略帶節奏的聲響,玩得樂此不疲。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礦工休息日,礦場上百戶人家,都會帶孩子進城玩耍,買串糖葫蘆,看看雜技,為家裡置備必需品,所以除了王家侍衛仍保持日常巡邏外,只剩這孩子一家沒有進城。
少年不遠處的屋子裡走出一位婦人,面白唇紅,眉眼含笑,即使長年呆在遍佈石灰的礦場,依舊難掩其容顏,她呼喊道:“周逸清,回來吃飯啦。”
周逸清聞聲,站起身,雖看上去年紀不過五六,但個子卻遠超同齡人,他隨手將木劍插進腰帶,應答道:“來咯。”小跑著衝進家門。
“一天天鬧騰。”飯桌邊一壯漢見周逸清一回家就帶進一股熱氣,不禁責怪道,轉頭對剛從廚房端菜走出的婦女說道:“芷兒,逸清的樣子像你,這性子真不知道像了誰。”
白芷放下菜,掐住漢子的後脖,裝作惡狠狠地說道:“不就是像你嗎,前侍衛隊長,周武大哥。”
雖然不疼,但周武還是縮緊脖子,連連求饒道:“像我像我,先吃飯,先吃飯。”
“哼。”白芷見周武認慫才一聲冷哼,將碗筷分發好,對著周逸清時,臉上立馬浮現笑容,溫聲細語說道:“快吃。”
周逸清杵著下巴看兩位打打鬧鬧,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家從來不去城裡,但他沒有問過爹孃,不去肯定有不去的理由,肚子咕咕,埋頭乾飯。
“爹孃,我吃好了。”周逸清放下筷子,屁股一縮,就從凳子上滑下,拔出木劍,胡亂揮舞,又跑外頭去了。
白芷見周逸清跑遠了,一臉心疼的說道:“武哥,你說咱們還能回城裡嗎?逸清從出生起一次都沒進過城。”
周武聞聲也停住手,緩緩將筷子放在桌上,望向屋外,呢喃道:“要看王家還會不會相信我吧。”
屋內響起兩聲久久的嘆氣。
周逸清扛著劍慢悠悠往官路走,三步,兩步,一步,兩席黑羽衣瞬間出現,擋在他的面前,每次走到這就會有人擋住去路,他已經習慣了,不覺得可怕甚至覺得有趣,他微微退後幾步,倆侍衛便馬上消失,他眺望遠方,林間一條寬闊的黃泥路,被牛車壓出深深淺淺無數道輪印,他好想過去摸摸那黃土是什麼感覺。
周逸清直直盯得眼睛發酸才收回視線,轉過身繞著礦場溜達,他的活動範圍只有地上這麼點範圍,礦場中間的礦洞他從來沒下去過,爹說他再長大些才能下去看看,平日裡陪伴他的就是腳下數不盡的小石頭。
從高空往下看的話,就會發現周逸清如一隻不知疲憊的螞蟻在尋找食物一般,不停徘徊,直到官路上傳來牛聲,這個小黑點才直衝衝跑到口子上靜等。
下午,進城的礦工陸陸續續的回來了,每個孩子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笑容,手上的糖葫蘆一路舔回來,糖漿舔完了才捨得吃一顆,周逸清深吸空氣,細分各種吃食的味道,砸吧砸吧嘴,彷彿全都嚐了個遍。
“滾開點。”粗魯的語氣把周逸清從自己的世界叫醒,他略顯慌張的往後退了幾步,牛車上的礦工一臉厭惡,即使他已經讓開還狠狠剜了他一眼,嘴裡還嘟嘟囔囔:“小偷的孩子也是一樣惹人煩。”
周逸清不明白小偷是什麼意思,但他能感受到對方深深的惡意,以及提到了自己的爹孃,心底頓時升起一團怒火,把長劍對著這礦工的身子就砸了過去,不偏不倚,劍柄正好砸在後腦勺,“咚。”
木劍打中目標後,掉在地上,周逸清才心裡一慌,衝過去撿起木劍就往家跑,可哪跑得過大人,沒出五步就被掐住脖子,只感覺像被鐵砸一般,一下接一下錘在頭上,奇怪的是絲毫不疼,但他還是被嚇得尖叫一聲。
“賊子,讓你拿東西扔我,打死你。”礦工咬牙切齒,舉起拳頭,絲毫不顧及周逸清孩還是個孩子,手下毫不留情。
周逸清護著腦袋,咬緊牙關,承受暴雨般傾襲,突感一陣烈風襲來,身後的人停住了手,他鬆開手,慢慢轉過頭,看到那礦工的手腕被周武死死扣住,眼裡滿是恐懼與憤怒。
一群黑羽衣侍衛圍聚過來,對周武沉聲呵道:“周武,還想不想回城裡了。”
周武怒瞪礦工,久久僵持,還是一把將他的手甩開,任其捂住手臂連聲哀嚎。
在眾人各種眼神下,周武將周逸清抱起,抬頭挺胸走出人群,身後傳來的怒吼似要穿破雲層,“家賊!”
周逸清剛到家,就感覺頭上一陣陣的疼痛,伸手一摸,鼓起好幾個包,他還饒有興致的數了數,一共六個包。
白芷從內屋急匆匆趕出來,俯下身摸著周逸清的腦袋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被打了。”周武給自己倒了杯水,壓抑著滿腔怒火回答道。
“這麼多包,趕緊消腫。”白芷急匆匆出來又急匆匆跑進去找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