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瑞自去寧國府中支了銀錢,賬房先生見了王熙鳳的對牌,又見隨賈瑞來的小廝,自然不敢怠慢,忙支了五百兩銀子給賈瑞。
賈瑞懷裡揣著一大包沉甸甸的銀子,便出得寧國府門,自在京城中尋得一家書局,將《陰騭文》手抄本與定金二百兩銀子都交於書匠,言道印刷一萬冊,待完成後再結尾款一百二十兩。賈瑞心中暗暗盤算,怪不得賈府中許多旁支子弟如賈芹、賈芸都要到兩府中尋個差事,只這印刷一本書冊,一進一出自己就能從中獲利一百八十兩。
既付了定錢,賈瑞與書局人等約定好日期來取書冊,徑直返回家中,將銀子妥善收好。左右既然無事,便又盤膝坐下修心練氣,腦海中忽想起王熙鳳日間所說的話,不知她有打算如何暗算自己,只得一面提醒自己小心提防,另外則加緊修行些陽篇心法上“迷魂術”等。
如此又過了數日,秦可卿屍身送葬時日已到,要送往城外賈府家廟鐵檻寺安葬,代儒同賈瑞等家族子弟都來送行,一路上有“四王八公”等沿路搭棚設席,齊來路祭。諸王孫公子,更是不勝枚數。來往賓客算起來足有十來頂大轎,三四十頂小轎,連家下大小轎車輛,不下百餘十乘,連著前面的各色執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綿延擺開有三四里地遠。
剛至城門前,又有賈赦,賈政,賈珍等諸同僚屬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謝過,然後出城,竟奔鐵檻寺大路行來。王熙鳳因是女流之輩,坐下車轎當中,與寶玉、秦鍾二人同行。忽見身後賈瑞身穿素服從車旁行過,王熙鳳將柳眉一挑,轉眼看向前方駕車的沉默男子,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這鐵檻寺本就是寧榮二公修造,就是防備族中有人在京死亡,無人將屍骨帶回金陵原籍,便暫且在此處寄放。因此,其中陰陽兩宅俱都準備妥當,好讓亡者與送靈人都有處安身。
因此,眾人將秦可卿屍骨送至鐵檻寺後,大多都在寺中陽宅安歇,只有王熙鳳嫌此處不方便,早就派人到附近的饅頭庵說了,去那裡對付一宿。
賈瑞同其祖父代儒則在寺中居住,晚上用了素齋,便各自回房休息。賈瑞也自在房中讀幾本道藏,轉眼已是亥時左右,孤寺內蟲蟻不聞,十分安靜。
忽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賈瑞如今耳目聰明,早知外面有人來了,睜開眼來,伸手摸向那枚自秦可卿身上得來的竹簪。
嘟嘟嘟。
門外傳來幾聲房門輕叩的聲響,賈瑞握緊竹簪,沉聲問道:“是誰?”
“是我,快開門。”
門外那人低聲應道,模糊聽來竟好像是王熙鳳的聲音。賈瑞心中起疑,先將竹簪插在頭上,緩緩踱至門邊,也不開門,隔著紗窗問道:“你究竟是誰?”
“你這沒良心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你再不開門,我可走了啊。”
賈瑞這下聽得明白,門外那人正是王熙鳳,心中念頭飛轉,她到這裡來做什麼。
只聽王熙鳳在外接著說道:“瑞大爺,莫非你還在惱我前兩次耍了你不成?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前兩次恰好都是我被事給纏住了,這才讓你吃了那麼大苦頭。這番我怕你多心,撇了眾人獨個來了,你還怕些什麼呢?”
賈瑞心中冷笑,心中打起十二分的防備,這才緩緩地推開房門,但見院外月明星稀,王熙鳳花枝招展地站在門外,臉上掛著嫵媚笑容,一雙三角眼直勾勾地瞧著自己。
“嫂子,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