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陵寢
廣平十四年的冬日,比之往年都要寒冷。葉明淨身邊親近的幾人都感覺到了‘女’帝陛下的改變。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什麼離去了,人變得悠然遙遠。又似乎是有什麼留了下來,變的靜謐安然。她時常獨自一人眺望遠方,眉宇沉靜,眼底的寂寥清晰可辨。
計都是最直接感受到的。葉明淨時常會出神,她在庫中選了一塊上好的翡翠,命工匠製成了一柄一汪碧水般的‘玉’簫,時常於黃昏時分獨坐水邊吹奏。水氣氤氳,簫聲嗚咽,宛若一幅淡墨描繪的寫意山水。
葉明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離他如此遙遠,哪怕是當年陸詔在宮中滯留一月之久。馮立站在他身邊,同樣凝望水榭中**的‘女’子,嘆了口氣:“活人比不過死人,死人也比不過活人。”
計都仰頭望天,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復低頭輕聲道:“他和他不一樣。陛下很早就……只是那時他已經成親,陛下便也不再提及。只沒想到……他是個真正的男人。”
馮立突然笑了一下,道:“至少,有一點可以放心了。陸大人那邊……陛下可不會再手軟。”
計都靜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說,若有一日我死了,陛下會不會,會不會如此惦念?”
馮立愣住,隨即怒氣上湧,輕聲斥罵:“你瘋魔了跟個死人爭什麼爭活著就是贏家,你忘了從小的信念不成?”
冬日的冷風拂過面,計都於風中佇立,道:“我當然沒忘。只是,我用盡了十分的心力,卻永遠走不進她的心。我想,或許是我錯了,她只是習慣了我而已。”
馮立恨鐵不成鋼,恨不能啐他一口:“你還真瘋魔了。你當她是誰?她要是心裡沒你,早就光明正大的納後/宮了。你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旁觀者清,一語驚醒夢中人。計都恍然大悟,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不錯,是我糊塗了”
馮立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對他的榆木腦袋甚為不齒。
葉明淨的簫聲吹了整個冬季,直到‘春’雪初融,她的曲聲才由嗚咽悵然轉為寧靜悠遠,煙‘波’之上,餘音嫋嫋。她放下‘玉’簫,招手讓計都過來,埋頭在他懷中良久,輕聲道:“我這輩子的福氣實在是太多了,一定是將上輩子和下輩子的都用完了。”
計都頓了頓,收緊手臂攏著她:“不會的。”
“會的。”葉明淨輕輕淺笑,笑容平和滿足,“如果我上輩子知道今生會這般幸運,一定不再自哀自憐。即使我下輩子要一生孤獨,我也甘之如飴。因為我今生得到的太多、太為珍貴。”
計都抿了抿‘唇’,堅定的道:“不會的,你下輩子不會孤獨一生。”
葉明淨笑了:“誰知道呢?也許我下輩子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腦子不聰明,人也不能幹。長的不漂亮,做事不利落。心儀的男子不喜歡我,願意娶我的都是歪瓜裂棗。然後我就怪老天爺,憑什麼將我生的這麼慘。你猜老天爺說什麼?”她脆脆的笑了幾聲,“老天爺這時就告訴我,因為你上輩子已經將幾輩子的好運都用完了。你猜我會不會生氣?”
計都道:“不會。”
“對啊。”葉明淨靜靜的閉上眼睛,“喝孟婆湯之前,我就要這樣告訴自己。縱然一生都無法遇見,縱然一生都所遇非人。但要堅信,我一定在某一段人生中,被人愛護、呵護、想念、思念過。這段人生也許在曾經,也許在未來。但它一定會有。這樣一念叨,我就不會忘記啦。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她睜開眼,對上計都的眼睛,嫣然一笑:“你叫什麼?”
計都愣住,不明白原本感‘性’的傾訴怎麼突然變成這種白目提問了,眼眨了眨,怔怔的反問:“我叫什麼?”
“對啊”葉明淨手掌抵著他的‘胸’膛,眼睛睜的大大的:“計都是代號吧。就像羅睺、木曜、土曜一樣。你的本名呢?”
計都這才明白,臉很奇怪的紅了,道:“我沒有本名。”
“怎麼可能?”葉明淨怪叫,“你別告訴我天‘波’衛裡都是按數字編號,你代號9527、007、2046。”
計都的臉更紅了,別過臉:“你就當我沒名字好了。”
葉明淨大奇,眼珠轉了轉,笑道:“該不是你原本的名字太難聽了吧。叫什麼?狗娃、狗剩、狗蛋、二蛋……”一連串鄉土氣息濃厚的人名張口就蹦了出來
計都脖子都紅了,粗聲叫道:“胡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葉明淨振振有詞:“既然我胡說,那你倒是說個名兒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