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房間,杜歸正在教訓杜忱:“你還有沒有出息?不過是落榜而已,你今年才多大?那狀元郎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來參考,可不也是落榜了。一時的得失算不了什麼……”整整訓斥了一個半時辰。
杜忱淚流滿面:“父親,孩兒給你丟人了。”
杜歸嘆了口氣:“這有什麼。為人者最重要的是品‘性’。你們兄弟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就不算給為父、給我杜家丟人。今次落榜的不獨你一人,你可還記得張之航?他也落第了。”
“之航兄?”杜忱吃驚,“之航兄過目不忘,聰明絕頂,怎麼也會落第?”
杜歸道:“你們的考題中不是有一題《論外輕內重與內輕外重之孰優孰劣》。”
“是有這一題。”杜忱回憶,他和陸詔都曾將各自的考卷默寫給父親看過。
杜歸嘆道:“此題難度極大。涉及歷史、農事、兵事、商事、民事、吏治、民族等方方便便。這是考宰相的題目。九州之大,各地情形不一,不可一概而論。陛下出此題,寓意極深。之航就栽在了這上面。”
杜忱一想就明白了。張之航此人喜愛格物學,聰明之極。唯有一個缺點就是心思太簡單。此人最崇尚的是漢武時期遠征匈奴的壯舉。‘犯強漢者,雖遠必徵’。遇到此等題目,必定是大肆書寫,鼓吹戰爭論。試問哪個考官會喜歡這樣的文章?
“可惜了呀。”杜歸嘆息,“他的運氣太差。若是沒有這篇文章,此次定能高中。”
宮中,葉明淨正在看張之航的考卷。林珂站在一邊,神情緊張。他不知道‘女’帝怎麼會知道這麼一個小小的考生。特意‘抽’了卷子來看。
葉明淨很快看完了,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越來越濃。林珂糊塗了,這是什麼表情?張之航的考卷他也看過,全是狂妄之極的話,不至於這麼好笑啊?
葉明淨笑著放下考卷。這個張之航簡直就是個天才加憤青。格物學上的天才,為人處世則是憤青。不過不要緊,天才總是可以得到一些優待的。這個年代的憤青在葉明淨看來,小兒科的很。
“宣張之航進宮見駕。”葉明淨含笑吩咐。
‘女’帝的這一道命令成了第二塊投進湖水的石頭。京中的權貴們比任何時候都要痛恨防範嚴密的宮廷。
不過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另一條訊息通道。張之航。
張之航很乾脆的告訴客棧中圍觀過來計程車子們,他向銅匭中投過幾封信函,闡述自己的一些格物研究。陛下還是太‘女’的時候就對此很感興趣。然後施施然跟著傳旨的太監走了。
他人走了,留下的話在客棧中引起軒然大*。隨後的銅匭投函日,銅匭中的信函量越來越多,涉及面越來越廣。這是後話。
到了宮‘門’,張之航下車。跟著領路的太監一路來到上書房。葉明淨沒有在處理政務的南書房接見他,而是選擇了少時讀書的上書房。
領路的太監將他領到外圍就換人了,一個模樣機靈的小太監接手,帶著張之航向內裡走,一路上還偷偷的看他。
“舉人張之航奉召求見。”小太監將他帶到上書房的‘花’園,對著圍成一團的‘侍’衛報告。
一個年輕的男子走出來,穿著內監的服飾,相貌英俊,腰背‘挺’的筆直。張之航一愣,這是內監?
小太監臉上堆著笑:“馮大人,這是舉人張之航。”
馮立點點頭,盯著張之航青‘色’的鬍渣和凌‘亂’的頭髮看了一眼:“張舉人隨我來。”聲音不若一般的男子低沉,卻並不尖銳,有種中‘性’的圓潤。
張之航怔怔的盯著他的背影,滿腦子驚歎,這樣的人物竟然是‘女’帝身邊第一得寵的大太監馮立。
張之航越往裡走越驚訝,這裡面來來往往的太監和宮‘女’竟然人人腰背‘挺’直,和外圍彎腰卑躬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葉明淨坐在‘花’園的亭子裡,吹著‘春’日的和風,很快就看見了馮立身後跟著的男子。霎時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這個鬍子邋遢,頭髮凌‘亂’,穿著一身發皺衣服的男人就是張之航?天才加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