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書記剛過五十就坐上省委書記的寶座,還算得上是年輕幹部,自然是想要更進一步的,因此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把s省經營成鐵板一塊,一來能做出點兒政績,二來也當作今後的根據地,而當務之急是整合s省的商界勢力,讓他們更好地為他所用,富甲一方的方家便成了他的首要目標。
範書記之前一直都在京城工作,做了幾十年的京官,沒什麼地方工作經驗,還是第一次外放便是如此重要的職位,經驗上難免有些不足,和那些做慣了地方官的相比更是青澀生嫩了,起碼一些潛規則他就不想遵守。
他之前不是沒聽過s省老幹部勢力的龐大,可到底還是小看他們了,總覺得這些行將就木的老朽之人都是半截入土的了,腦子恐怕都不清楚了,哪裡還懂得天下大勢,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他很快就要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代價了。
方子萱生日之後,張雲帶著一雙兒女回到了張家,似乎真的下定決心和方建霖離婚,據說離婚申請書已經遞到了法院。
方子鵬一向視張家如龍潭虎穴,一到張家就沒有安全感,每天對方子萱黏得更緊了,無論是張家還是方家,雖然他還是個孩子,對兩家人徹底撕破臉決裂也早有預感,可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臉上還是難免有了幾分凝重的神色,那神情看起來是一日比一日抑鬱。
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就是方子萱了,每天依舊上課放學。就算她生日派對上沈琴和方心蘭母女的事兒被當做笑談話柄被同學們傳來傳去,就算走到哪裡都有一樣的眼光和幸災樂禍的議論,她都始終如一,沒有任何表情和情緒的變化,悠然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彷彿被議論的人不是她一樣。
“子萱,你知道你爸爸媽媽要離婚嗎?”一直暗中觀察她的張老爺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把她找到書房好聲好氣地問道。
“知道。”她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在說今天吃過早餐一樣自然。
張老爺子又是尷尬又是內疚,利用方子萱生日派對的事是他和周老爺子在洞悉方家的計劃之後就商量好的。只不過連自己女兒都瞞著。當時他擔心自己去了不忍心下手,才稱病不去,因為怕程莉和張頌文輩分低鎮不住場面,周老爺子則很有義氣地替她擔了這個責任。
這些年從一次次失望中。不僅是周老爺子。就算粗豪如他也漸漸發現方老爺子的異心。可他始終狠不下心逼張雲和方建霖離婚,方家如今愈見驕狂,如果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恐怕就會徹底失去控制,為了家族利益,他和周家不得已演了這麼一齣戲。
自那天之後,方家在s省的生意遭到了全面打壓,幾個房地產專案因為徵地問題而遲遲不能開工,一個正在出售的房地產專案因為國家重點工程的選址而瀕臨二次徵地,還有一塊方家剛拍下的地甚至傳聞要在周圍建設核電站……
老派政治勢力一夕之間爆發出的能量,連範書記都大為震驚,最可怕的是連他都搞不清楚在s省到底有誰是老派的人,甚至有可能任何一個人都與這一派有著千絲萬縷不可剝離的關係。
方家是以房地產專案起家的,之後雖然在各行各業都有涉獵,但主要盈利還是房地產專案,房地產專案的資金鍊一旦斷裂,整個方家都岌岌可危,而有的時候一些傳聞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這些年s省特別是j市的房價畸高,房價和城市的發展完全不相匹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些老派人士幫忙一路炒上去的,深諳其中關節的老派人士要毀掉方家的龍頭老大地位,並不是什麼難事。
對於商人來說,得罪領導遠比得罪客戶可怕得多。
方建平方子誠終於著急上火了,幾乎天天到省委找範書記,可十次有次見不到他人影兒,如今的範書記已經是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閒心幫方氏度過眼前的危機,聽說揭發他違法行為的告狀信已經遞到了紀委,還有不少透過私人渠道直接遞到京城領導的手中,甚至從京中傳來風聲說要查辦他。
範書記這一遭算是慫了,真的慫了,自從被京中的老領導一頓訓斥之後,他第一次領教到了s省老派勢力的力量,難怪每一任s省省委書記在這個位子上都只是做得中規中矩,所謂封疆大吏只不過是有名無實而已,這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讓他認清了一個現實,就是s省真正的老大是以周老爺子為首的老派勢力,幾十年來歷任s省省委書記不乏能人,可他們不是加入這一派別,就是被徹底排擠,這一切並不是毫無根由的。
在強大的攻勢面前,他不得不低頭認輸,他也必須為自己的輕敵幼稚買單。
而方家不過是雙方鬥爭的一顆棋子而已,其實無論誰輸誰贏,只要雙方開戰,方家最後一定都會成為棄子,如果方老爺子當初能夠堅持站在張家這一邊,不被範書記拉攏,範書記也許會使些小絆子,但絕沒有能力給方家造成這樣致命的打擊。
只不過方老爺子已經老糊塗了,急功近利的心理讓他做出了平生最錯誤的一次決定,而讓他做出這樣決定的卻是一對鼠目寸光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