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地好!”,這聲讚歎誠然出自唐離肺腑,起身負手繞行的他邊走邊口中喃喃重複道:“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 虧無為之大道哉!”。
小胖球詫異的看著有些忘形的姐夫,他卻不知道唐離心中的歡喜。 眼前這情況典型地屬於言者無心,而聽者有意,近百年前一代名相魏徵地這本《諫太宗十思疏》可謂正中唐離心病。 說來,他這十幾日之所以會如此疲累,就有許多是屬於“代下司職”,譬如對先皇后事地安排,對李睿登基時地一些程式等等。 這些東西即便沒有他前些日子地那種操心,也自有禮部的官員會安置的妥帖,反倒是他一參與的過多,那些禮部官員就再不肯‘勞神苦思’,以一觀百,今後的政事當也是如此,既然朝廷設定了系統完備的官制,又養活了那麼多官員。 就該充分揮他們的積極性,而不是由上位者擅自插手,如此以來,不僅是上下各安其位,也暗合老子無為之治地大道。 說來今日的唐離只要能掌握好大方向,簡拔人才。 並使這些人才安置得所,便可盡‘豫遊之樂,養松喬之壽’。
“姐夫,姐夫!你怎麼了?”,小胖球的呼喊聲驚醒了有些興奮的唐離,都說這世間許多道理聽懂容易,真要明白卻難,唐離現在典型的就屬於這種情況,若非經過前些日子事事不放心,事必躬親的折磨。 他也不會因小胖球的誦書而高興如此。 隨手摸了摸鄭鵬的頭。 心中一輕地唐離微笑道:“走,跟我去見你姐姐!”。
帶著鄭鵬的唐離剛一走到後院門口。 就見關關此時正來回撥度著府中的侍女四下支應,雖然她的衣衫是大半年來一以貫之的淡妝素裹,但那襲出塵的白裙上卻難得地綴上了鵝黃的灑金,頭面頸項間帶著唐離當日給她賣的那套飾,遠遠看來真顯得極高貴又飄逸。
連素來不管事的關關都承擔上了調派侍女的職事,府中如今的忙碌就可想而知了,因為來拜訪的人太多,依著身份的不同,李騰蛟,鄭憐卿及蟈蟈三人分開接待,就這猶自忙不過來。
“老爺!”,在這一連串兒的稱呼聲裡,唐離走到了關關身邊,微微一笑道:“還是這樣打扮著漂亮,我上次回來的時候,在朱雀大街上遇著珍玉軒地老闆,說他店裡最近又到了一批西域來地好頭面飾,你什麼時候得空去看看,好歹選上一套能跟這個替換著才好!小心些,被太累著!”,說完這些,唐離又一笑後,也不多耽誤關關的職事,向鄭憐卿房裡走去。
鄭憐卿正接待著地是一個年過四旬,面如滿月的婦人,唐離進房時,就見這婦人正將一個紫檀木的飾匣子擺在了案几上。
“老爺,你回來了!”,見是他到了,鄭憐卿滿臉喜意的起身福了禮,人前她一貫如此,唐離也不以為意,倒是那婦人見了唐離,忙起身見禮,此人是典型的書香門第出身,舉手投足間都顯得極為大方得體。
“這是盧家三房的大夫人,若論著輩份,老爺你該叫一聲‘嬸子’才是”,鄭憐卿的介紹讓那婦人口中連稱不敢,一番寒暄客套話畢,唐離才明白這婦人的來意,原來此人的丈夫是四大世家的盧家第三房長子,入仕倒也早,只是一路進展極慢,近二十年的功夫才熬到山南東道歸州刺史,前兩年本有機會調京任職,但因韋氏家族一事被時任宰兼吏部尚書李林甫給壓了下來,今天藉著四大世家相互聯姻的關係找上門來,卻是希望鄭憐卿幫著在唐離面前說項,將之調入京中任職。
問了姓名,腦海中卻沒什麼印象,不知此人官聲及才能如何,唐離也就不好說話,倒是鄭憐卿大家出身,父親又是一直為官的,這些事經見的多了,乃好言好語的將人打走了,至於那盒頭面飾自然是不能收的。
待那婦人一走,唐離便向鄭憐卿道:“看看府門前,怕是東西兩市也沒這兒熱鬧,還有母親那邊也是,就自己不累,讓別人看了成什麼樣子?”。
“夫君說的是!君子慎獨,妾身那兒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前兩日我和騰蛟姐姐商量著閉了門,但就是這樣也請不走人,妾身們著實是沒辦法,因就尋思著好歹見上她們一面,敷衍過後也就是了,夫君放心,見人自然是見,但來往禮物府裡可是一件都沒收!”,見唐離的話中隱含著火氣,鄭憐卿邊親自給他奉茶,邊小聲的解釋著,“聽上街辦採買的婆子說,如今楊國舅府門前也是這般光景”。
“別人府上怎麼樣我不管,咱這唐府不能再成這個樣子!你馬上派人去大慈恩寺把老夫人接回來,暫時在家廟中奉佛誦經就是,至於府上,閉門貼謝客榜,一天兩天不行,三天四天之後他們自然就不會再來了!”,言至此處,唐離放下手中的茶盞道:“蛟兒心性小些;蟈蟈儘自聰明,但書畢竟讀的少,象現在這事就該憐卿你拿主意,為人重‘禮’自然是好,但也要講究個時候!你現在卻不過‘禮’字讓這些人進了門,縱然沒收禮,別人看著可是好的?就現在,也不知長安百姓該怎麼說我?對了,府裡對下人的規矩也要再嚴些,就這樣放縱下去,將來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事兒來”,言說到此,唐離就將適才在朱雀門處看到的那些細說了一遍。
自相識以來,唐離從不曾說過一句重話,雖然他現在語氣也輕,但話語中的意思卻重,等他說完,神情一黯的鄭憐卿點頭道:“夫君說的是,妾身這就派人去辦!”。
“這樣就好!你們在府中做的好,我在朝堂上也好說話”,雖然鄭憐卿臉色不好,但唐離破例的沒有起身相勸,“對了,陛下欽點了鵬弟入宮伴讀,稍後就隨我一切進宮,你若有什麼要吩咐的現在說就是,我去看看蛟兒及蟈蟈,順便也把剛才的事兒給她們說說”。
唐離去了李騰蛟及蟈蟈處後才算看明白,原來她們三人也是分工接待,原李黨一系的官員家眷統由李騰蛟接待;而世家內眷自然是鄭憐卿;至於蟈蟈那裡,則多是各路大商賈的家眷及代表,怕一時不清楚來人的身份,蟈蟈居然將藍鑽佳人也請了來以備諮詢。
這次回來本就是抽空回府,自然也呆不了多長時間,與往日不同的是,唐離這次回府,除了關關之外,李騰蛟三人沒一個能見著他的好臉色。
匆匆走了一圈後,唐離便帶著小胖球兒上了軒車照舊由側門而出,路過府中正門時,就見到幾個家人正在貼著紅紙黑字的“謝客榜”。
與此同時,玉真公主的氈車也已入了大明宮,那李太白幾乎是片刻都等不急的催促著車伕立即駕車前往靖安坊狀元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