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榆垂眸不語,眼瞼將她的情緒皆掩於暗處,趙晉清楚朱榆這般低眉順眼之態是她對他最大的抵抗,也是最可恨的!
趙晉臉上還掛著笑,可是殘忍已經從他的身上溢位,朱榆的手還待在趙晉手心,他手腕發力,十分輕易的將朱榆拉回了自己的懷中,內相用臂肘抬起朱榆的下巴,讓她的眼睛不落分毫的將羅毅的慘狀裝入眼簾。
趙晉伏腰低頭,將腦袋搭在朱榆左肩。
“毅兒藏匿之術天下難有比肩之人,臣前腳派毅兒對付徐文昭,一點武功不會的陛下後腳便能輕易判斷他是否護在身邊,當真……心意相通,令人豔羨!明明臣陪伴在陛下身邊的時間才是最長的,留在陛下身上的痕跡也是最多的……陛下的心卻全部偏到毅兒那邊去了,臣的心眼小,最是見不得,心裡梗得慌。”
趙晉嘆氣,語氣中帶上了不捨:“不過,到底是我用的最順手的孩子,真的死了也是怪可惜的……毅兒,為父會派人每日投擲一條水蛇入譚,八十一日之後若你還能活下來,為父便饒了你,如何?”
“毅兒……謝恩。”聲音虛弱飄渺,沙啞難聽,宛若腐朽的喉管拉扯出來的聲音。
“陛下,若是沒有什麼話和毅兒說,那我們便回去吧,待到時日臣再帶陛下來看他,以毅兒的能力相信再見時,還是活的。”
趙晉一刀一劍未傷在朱榆身上分毫,卻次次劈中她的軀殼,撕爛她臉上那張披久的人皮……朱榆跟著趙晉離開了,可是她的臉上毫無表情,就是一隻被逼上絕路的野獸,因為它們在面臨死亡的時候,也是沒有表情的。
回到紫宸殿的朱榆才發現,她的指甲已經陷入手心,粘膩的血液染紅她的整隻手心,朱榆呆呆的盯著手心一直瞧著,目中依舊是沒有升溫的冷然。
女皇要納王君了,而這位王君是這段時間風頭正盛的‘鬼閻羅’——徐將軍。
皇城一時間風向急轉,原來,哪怕驍勇善戰、英勇殺敵的男將軍也是在意自己的嫁娶大事,博一個好妻家……皇家景園本就萬眾矚目,為他徐文昭設下的相親宴,這君臣倒是有趣,直接跑到景園暗通渠款,讓一干等著相看的小姐好等。
這是皇家的醜聞,可是自古帝王多風流,況且這次風流的還是煞氣凜然的大將軍,此等香豔趣事不就是那些苦書詩書見不得出頭之日的窮酸秀才們最為吹捧的豔聞!而百姓眼裡只能裝下門口的一畝三分地,填飽肚子之後,他們也會樂此不疲的想要編排、參與皇族趣事醜聞以此打發乏而無味的日子,
茶館中,一書生打扮的女人說著說著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副女人都懂的表情。
“我就說嘛,這徐將軍雖是男子,但是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也是真,若真的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判罪責,這趙晉不得權利通天,那我東伊國豈不是真的爛到了骨子裡,沒救了!嘿嘿……之前看這徐將軍一派威風模樣,好不嚇人,要我說,到底還是男人,打完勝仗就忍不住投進自家女人懷裡……”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些舊事,當年女皇剛剛登基沒多久就為了這徐將軍開創了男子授權的先河,之前不少人還在嘆女皇和徐將軍乃千里馬與伯樂,想來那時候他們早就瞧上眼了!”
“哼,我之前還以為這徐文昭與別的男人不一樣,是個天生帥才還惋惜他生錯了性別,如今看來他和那些只關心妝臺上胭脂紅粉的男人也沒什麼兩樣!如今邊關真是用人之際他卻直接將自己嫁了,真是!唉……令人心寒啊!”
世人對朱榆和徐文昭之間的淵源糾葛並不關心,這些貴人愛娶幾個是幾個,愛嫁誰嫁誰,她們要的始終不過是一場飯後閒談的談資罷了——
納娶王君那一日,宮中派出禮官攜隊繞城,滿城百姓皆來觀禮,給足了為了王君臉面,不過王君之位聽著崇貴但到底還是夫郎,又怎能與正夫嫁娶同日而語,當然,就連正主都是披著王君宮服從刑部抬進皇宮的,再多體面也只是顯得更假。
徐文昭是王君,說破天也依舊是妾,本沒有資格接受百官見禮的,可誰讓世道倫常都是掌權人說的算……徐文昭穿著華麗的王君宮裝,面無表情是在群臣的見證下交出了可令千軍萬馬的虎符。
此時的徐文昭無疑是落魄的,可是這個被逼釋兵權的過程中一片靜默帶有唏噓,那是徐家數輩積攢的餘威,誰也不敢當面論及此事,至少當面是這樣的。
女皇納娶,理當歡慶,文臣在笑,武臣在惱,蛇神鬼怪皆懷鬼胎!
在民間妻主納妾,都是需要經過正夫這一關,見禮奉茶自是少不了,有些心眼小的皇夫在這一天便開始立規矩,而再疼愛夫郎的妻主也是需要守禮規避,民間俗稱滅威風,讓一些恃寵而驕的夫郎明白,這個家的掌事是誰說了算,皇家亦是如此。
朱榆依舊在殿中應酬,接受百官的祝賀,而新嬌郎則已經送到了皇夫的清寧宮。
“王君,您雖也是千金之軀,不過馬上快要到清寧宮,若再坐轎攆可就是對皇夫的大不敬了,還請王君下攆走去清寧宮。”隨行的侍禮官攔下了繼續前行的轎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