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微皺起眉頭,認真思量。
瞧他這樣子殷無念笑出聲:“傻小子,你當真了?你往後是要統領正道群倫的,這種髒事兒怎麼好叫你來做?你師叔祖我吉人自有天相,用不著別人幫忙。”
李少微搖搖頭:“無想天的時候沒人攔你,就說明大夥兒心裡都有公論了。師叔祖你是為正道入魔劫,不管別人怎麼想,我都覺得是功績。再說……其實我之前非要靈石、丹藥、符籙,就是怕是你需要這些東西。我想的是或許你肉身大損元氣未復才不露面……也許這些能幫你的忙。一些給你用,一些拿去玉虛城裡用……”
殷無念沉默片刻:“你……之前真是為了這個?”
他又嘆口氣,想了想,笑了一聲:“好傢伙,我是不是把你帶壞了?”
李少微也笑起來,一挑眉:“師叔祖覺得我是那種方方正正的人麼?要說起來,在下界的時候我可淘氣著呢。有一回趁師父不在我溜進藏經閣東翻西撿,結果發現一個密室。我進去一瞧,全是些禁書邪典之類——”
“是不是還有一部天魔解體大法?”殷無念眨眨眼,朝自己一指,“那暗門密室都是我弄的。我這混元魔體就是受那魔功的啟發。”
李少微吃了一驚:“……你弄的!?欸?可是師父說你……”
殷無念嘿嘿一笑:“君子如玉?哈,其實是這麼回事——你還有個師叔叫天成子,對不對?其實要說性情最像我的,就是你師叔。你師父天玄子嘛……哎呀,他是個好人,可惜太無趣。不過也不怪他,是我那時候的掌門師兄要把你師父當本觀的衣缽傳人來栽培,自然得給他框個框子,規矩成方方正正的模樣。所以嘛,我不怎麼樂意跟他說話,沒意思。”
“我跟你師叔玩得到一起去。有時候入夜了我就帶他往山下坊市跑,什麼也不幹,就站在屋簷頂上看看那些百姓家裡的燈火,有時候學學夜貓子叫。你師叔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兒,不過也是夠意思的了,有一次叫我師兄瞧見他溜下山派人來捉,你師叔就說,我也是來山下捉他的,自己領了罰。”
殷無念高興起來,又一指身邊的丹爐:“第二天我找著他,說,好小子!走,師叔賞你!我就帶他去丹房。咱們清虛觀那時候應該不像你在的時候那麼闊。一爐五品化神丹那是全觀的寶貝了。我叫他把守著丹爐的清風明月給哄出去,給他挑了一顆快成了的。他是小屁孩嘛,受不住藥性,我就又給煉了煉。結果你猜怎麼麼?他自己捨不得吃,送給別人了。”
“啊……送給誰了?我師父?”
“哈哈哈,想得美。”殷無念抬起一根手指在臉旁晃,“叫……叫……叫什麼來著?哦,芸娘。一個小女娃娃,是妖族血脈。你師叔他巴巴送給人家,可人家收了藥壓根不理他,跑回來跟我哭。”
“我就跟他說,傻貨,人家是妖,看著是女娃娃,你真當和你一樣是小屁孩?再說小妖女可以自己服月芒,怎麼看得上給小孩吃的東西?女兒家最愛什麼?當然是毛茸茸的小動物了。結果第二天他爬到後山去偷人家靈獸仙師的玉瞳狐崽子,沒偷著也就罷了,還放跑了兩隻。那仙師發火了,要拎著他去找老頭子,還是你師父天玄子知道了趕緊跑過去求情,才免了一劫——欸,說起來那個小妖女現在還在觀裡麼?”
李少微笑了笑:“在的,還是叫芸娘。受咱們清虛觀庇護,過得很好。”
殷無念點點頭,輕輕拍拍椅子的扶手:“唉,好就好。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凡靈兩界雖然沒這麼誇張,也還是差了點兒。什麼時候能回去看看就好了。須彌山啊……須彌山有溝通仙界和凡界的通道,你知道吧?”
“知道,太白仙長說過的。又說似乎是上界發生變故很久沒有音訊,所以自在天諸魔才敢挑事了。至於往下界去,仙長也說怕咱們下界牽涉太多緣果,對凡界的人也不是好事。師叔祖,你想回下界麼?”
殷無念斜眼看他,笑起來:“怎麼,你想說等你以後統領正道,在須彌山給我開個後門?得了,我好歹是你師叔祖,不至於用這種事叫你為難。”
又慢慢收斂笑意:“牽涉太多緣果……嗯。太白說的是玉鼎吧。今天咱爺倆聊得投緣,我乾脆給你明說了。清虛觀裡困住老頭子殘魂的登仙台就是靈界跌落下去的殘片,而這殘片跌落,是因為沉姜與畢亥爭鬥。我如今修這魔功飛昇無望,唯一的念想就是叫自己念頭通達——玉鼎的事兒我跟他過去了,沉姜的還沒有。往後咱們對上他,你得把最後一下留給我。”
李少微在心裡唸了幾遍“飛昇無望”這四個字,低嘆口氣:“師叔祖,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