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念又笑:“好,我來說。你也可以好好聽聽,辨一辨我這身份是真是假——”
“姜道友你曾在許久之前窺得一線天機,看到玉虛城燃起熊熊大火,而玉鼎真人懸於空中,煙消雲散。你將此事告訴你那位師兄,玉鼎真人隨即推算出他自己將有一場大劫,整個靈界,也將有一場大劫。”
“然後他又算出,這兩場劫難的轉機,就應在一位清虛觀飛昇修士的身上,於是將我引去玉虛城,認為我就是那個轉機。”
“之後。”殷無念頓了頓,直視姜子牙,見他並不言語,才說下去,“他宣稱我犯下大錯,將我逐出玉虛。隨後我自稱殷無念,以求大道的人族散修身份拜入鬼族,成為幽冥大法師。諸位前幾天就在此地發現了我的行蹤,想來都試過推算我的氣數,但我猜,沒一個人能算得到。這不是我殷無念術可通神,而是玉鼎真人——離開玉虛城之後,他便以莫大神通把我氣數全掩去了。”
“姜道友,現在你要不要說說,玉鼎真人為什麼這麼做、又是怎樣才能叫我甘願墮入鬼族、修煉鬼功、直修得心性大變殘殺無數背上無盡罪業?楊仙長,你也說說,我這一身罪業,到底是不是為了我的一己私慾?”
“夠了。你是殷離。”姜子牙微微仰頭,輕出口氣,“玉鼎真人的這件事,我知道一些。可你入鬼族之事……我卻一無所知。”
眾人全都變了臉色,就連楊戩這下界真仙也難得發愣,掌中三尖兩刃槍晃了一晃,把神光收回去了:“姜道友,把話說明白些!到底怎麼回事!?”
“是啊。不如把話說明白些——”殷無念唇邊現出一絲冷笑,“你或許不知道我離開玉虛城之後去了哪兒,但我因為什麼甘願離開玉虛城,你總不至於一無所知吧?”
姜子牙又沉默起來。
殷無念便站直了身子:“那麼,姜道友,我如今既不想重入輪迴,也不想魂飛魄散,而只留下一諾說,自今日起,絕不與須彌山正道為敵——這樣,我能不能走了?”
“……你!”楊戩瞪著殷無念,卻不知該不該再像對待外道邪魔一樣對他,只喝道,“殷無念,你要真有什麼苦衷,說清楚之前,誰也不許走!”
姜子牙長嘆一聲:“叫他走吧!”
楊戩怒眉一豎:“……你?!”
“走吧!”姜子牙再嘆,“楊仙尊,諸位同道,請也不要再問了!玉鼎真人所行之事全是為了三界劫數。而這位殷……殷離,說得也沒錯——他的一身罪業,只怕有大半要背在我那位師兄與我身上。”
他合上雙目:“當年殷道友你以身飼魔,非你之錯。玉鼎真人已應了劫,餘下的,就全由我這道心承擔吧!”
殷無念一笑,向他拱了拱手:“好。為了你師兄,你倒也不怕自壞修行了。這種事在凡界該稱得上真英雄,但在靈界麼——只願你不會生心魔。”
又轉臉去看李少微:“師侄孫,我這就走了——有緣再會吧。”
李少微一把抓住他的袖角:“……師叔祖!你……玉鼎真人不是說你是劫數的轉機麼?那你怎麼還要走?諸位仙長道友在此見證,你可以留在須彌山!”
原本對質時候,天上諸人都一言不發。可此時卻慢慢有了零星的聲音,也不知是哪幾位亦想留他。
殷無念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嘆:“是玉鼎真人搞錯了。那個應劫的轉機實則在我之後幾百年——就是你。你想想,這些日子可不就是你風風火火,四處奔波麼?咱們清虛觀的修士,果然個個兒都是人中龍鳳,師叔祖我很為你高興。”
又為他順了下領子:“我散漫慣了,受不得須彌山的戒律了。再給我說說——你師父是怎麼說我的?”
李少微慢慢鬆開手,眼中泛紅:“……師父說,小師叔祖你……君子如玉,也不過如此了……”
殷無念閤眼沉默片刻,微微笑起來:“那時候真好啊。”
隨後他放聲大笑,化作一團滾滾魔雲,杳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