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立看著躺在床上,瘦得已經脫了形的人,幾乎認不住這個人是他大哥。
曾經在他眼裡無所不能,無論出了任何事,都會站在他前面,替他扛下一切的人,如今變成了眼下這般——生不如死!
他轉過臉,深呼吸了一下。
無論如何,好歹是活著,只要還活著就好,現在這些事情總會過去的,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郡主是什麼身份,他們是什麼身份,就算他們跑到天涯海角,最終也是死路一條。更何況,他們倆人分明已私定終身,郡主卻還是無法違抗王爺的命令,就為了一直婚約來長安。
良久,寒立道了一句:“我知道你恨我。”
寒刃躺在床上費力地笑:“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寒立沒聽過這麼淒涼這麼絕望的聲音,這聲音像一把刀子,突地就刺進他心裡,讓他即便知道此時時間緊迫,也不得不沉默了一會,才又接著道:“馬車我已經安排好了,照顧你的人也找好了,我扶你出去,今晚就走。”
他說著就走過去扶起寒刃,寒刃想反抗,可是此時的他幾乎就只剩下一口氣了,那裡反抗得了。
寒立抓住寒刃的胳膊,卻發現即便是隔著厚厚的棉衣,他竟還是能感覺得到衣服下面的骨頭有多明顯。他大哥曾是個多麼強壯的人,王府那麼多侍衛,沒有一個是他大哥的對手,如今卻被折磨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暗暗咬了咬下頜,心裡對玉瑤郡主,簡直是恨之入骨!
“你讓我,去見她一面,就一面。”寒刃無論反抗,只能一邊跟著寒立走出屋外,一邊開口苦求,“讓我見見他,我都聽你的。”
“不行!”寒立沒有看他的眼睛,“即便我想,也沒辦法辦得到,首先景府就進不去,還有那院子裡,菊侍衛他們幾個一直都在,我怎麼帶你進去!”
他說著,就讓寒刃先坐在屋外的欄杆上,接著道:“你先在這等一會,我出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人,再叫馬車進巷子裡。”
寒刃看著寒立轉身,忽然喊了一聲:“小弟。”
寒立頓住,轉身。
寒刃卻沒有看他,眼神空洞洞的,不知看向何處,好一會才幹啞著聲音道:“你知道嗎,這幾天,我一直很後悔,很後悔……”
寒立忍不住問:“你後悔什麼?”
寒刃慢慢垂下眼:“後悔沒有認清自己,是個多麼卑劣,又多麼軟弱的人,最後……終於是害了她。”
寒立皺著眉頭道:“你不必自責,做這一切的都是我,我才是那個最卑劣的人。”
寒刃搖頭:“你錯了,從我一開始,禁不住私心,向郡主表白心跡,就已經是在害她了;後來又禁不住貪慾,任她與我私定終身,更是將她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再後來……”寒刃說到這,聲音已經哽咽,喉嚨上下動了動,再難說下去,只是抬起臉,目中隱約閃著水光。
“我,想見她最後一面,不然,死不瞑目。”
此時正好是黃昏與夜晚交接之時,朦朧的色彩籠罩天地,讓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神秘,那麼悲涼。
“我去叫馬車。”寒立覺得自己不忍再看下去,這是他的大哥,他最崇拜的人,若是可以,他願意為他去死,唯見不得他變成現在這樣,於是轉身就走。
寒刃沒有再挽留,眼睛一直看著天空。
寒立又是直接躍出院牆,然後消無聲息的走出小巷。
然而,寒立出去沒多久,寒刃忽然對著虛空開口:“讓我見郡主一面,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