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曹操這廝陽奉陰違,以捉拿王芬之名在冀州摸魚,真當他不知麼。
劉宏皺著眉頭想著,萬年公主見到父皇這般,連忙關切道:“父皇,萬年不怪父皇,最是無情帝王家,孩子知道父皇一定是有苦衷的。”
一句苦衷,差點令劉宏破防,他不動聲色的轉過頭去,雙眼避開萬年公主。
這麼多年,人人皆說劉宏無情,可有一人知道他的苦衷。
當年曹節王甫之黨,贏得了權鬥,外戚覆滅,士人黨錮,連他劉宏,亦是如履薄冰。
他們想定誰的罪就定誰的罪,想誣陷誰就迫害誰,連渤海王也不例外。
或者說,連他劉宏,也不例外。
加上渤海王確實對其帝位有威脅,劉宏便默許了此事,想不到,渤海王后宋氏,牽連到了宋皇后,王甫勾連何氏,誣陷宋皇后。
劉宏再次默許,於是造成萬年失去了母親。
想到宋氏,劉宏又想到一人。
渤海王之王后,是宋皇后姑姑,而劉擎,是渤海王后的幼子,說起來,萬年該稱呼其一聲舅舅。
而且聽聞劉擎賢名在外,若他能放下舊怨……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若重封劉擎為渤海王,能不能令他放下呢?
再將萬年公主託付給他,應該能讓萬年免遭亂局所害吧。
至於身份,以劉擎之功,加上先帝之侄的身份,是足夠的。
“唉……”劉宏認命般的嘆了口氣。
“父皇,何故長嘆。”
“這幾月,我常回想,我劉宏在位十數年,也未做幾件好事,恐怕死後要擔一身罵名。”
“可是父王平了黃巾與外患。”萬年似懂非懂道。
“先帝無嗣,我原本是河間一尋常宗室,因被竇武選中,將我迎入雒陽為帝,我深知自己是權臣掌中物,故我培植宦官,以對抗外戚,最終將外戚擊垮,然權柄之爭,一旦開始,便無終結,先前數代先帝,皆成權鬥之犧牲品,而我不甘如此!”
萬年公主不做聲,靜靜的聽著。
“外戚倒了,便再給宦官一個敵人,我在位不久遍知地方郡國,依託豪強士族,做大做強,壟斷財稅,終成尾大不掉之勢,你可知宦官再強,也需依託皇權,而地方做大,便意味著皇權變小。”
劉宏挺了挺身子,接著道:“於是我一面賣官鬻爵,一面黨錮士族,更不惜以宦官之名迫害天下名士,終致二者水火不容,然而……”
萬年望著劉宏,認真聽著,似乎想將父皇說的記下來,因為她知道父皇說的很重要。
劉宏眸子閃爍,漸漸深邃,人人皆知他昏庸無道,但他內心的想法,從未對他人袒露。
“然而即便如此,皇權漸弱而郡國漸強之趨勢,並未改變,只是減緩了而已,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逆轉,黃巾之後,州郡實力再度大增,如今區區刺史,竟敢行悖逆之事,或許在他看來,他所行之事,乃是順天之意。”劉宏笑容中露出一絲嘲諷。